鼓声未绝,彩楼犹颤。
范正鸿踏月而去,背影如一痕冷电。
持盈郡主指下那声无弦之“铮”尚在空中回旋,像一柄薄刀,已将夜色划开一道暗缝——
缝隙里,八条人影倏然掠入,连瓦片都不曾惊动。
当先一人,青绢束额,手执长戟,戟尖却套着布囊,正是卞祥;
左侧“屠龙手”孙安,背上两口阔刃,刀背缠朱线,血未饮,已先低鸣;
右侧“豹子头”林冲,铁甲暗青,丈八蛇矛拆作两截倒负身后,杀气收得比更鼓还低。
三人之后,李助、乔冽并肩,一执金剑,一捧风磨铜管——金剑未开锋,铜管里藏火鸦,是“金剑先生”“火里龙”的招牌;
再后,周昂、王焕一人双剑,一人双鞭
丘岳、王舜臣压阵,一挽铁胎弓,一背九环刀,箭壶里插的却不是羽箭,是削尖的竹箸——范正鸿留下的“信”。
九人落地,同时单膝,声音压得比秋草还低:
“请郡主——移步。”
赵持盈却未动,只抬手将那短竹片别入鬓边,竹色映月,像一柄小剑横在乌云里。
“范将军说,空轿出门,并非空轿回程。”
她声音轻,却字字透寒,“可我若真走了,父王、印信、汾阳一城老小,都得给高家祭刀。”
卞祥抬头,眸子里燃着两粒冷火:“所以范大哥留了一句话——”
“抢亲,不抢人。”
话音未落,楼外忽起一阵锣,紧跟着是马蹄、火把、铁甲撞盾之声,像潮水拍岸。
高家私兵已围楼三匝,更鼓四敲尽,第五声未落,便是他们冲楼夺人的时辰。
林冲侧耳:“一百三十步外,重甲都尉三排,弩手七层,火把环形,缺口在北——”
孙安舔了舔刀背:“我劈缺。”
李助拨算盘,噼啪一声轻响:“缺后第三条船,盐仓底有暗水门,通外城河——范大哥已凿沉前两艘,第三艘留给我们。”
乔冽旋开铜管,一只火鸦扑棱棱飞出,翅上涂磷,绕着彩楼盘半圈,忽然炸成一串蓝焰,像给夜空写了半个“走”字。
赵持盈抬眼望那火鸦余烬,眸色终于一动。
“我走,但得带三件东西——”
她伸指,隔空一点:
“一,我父王印;
二,高兆隆人头;
三……”
指尖落回琴面,在那只“持盈”朱印上轻轻一叩:“这瓶醋,我得亲手还给范将军。”
九人对视,同时低笑。
丘岳摘下一支竹箸,搭弓如满月:
“印,在楼上;
人头,在楼下;
醋,在郡主袖那儿——
大哥去接元稹先生和关哥,我们护您去送
那就让高家先乱,再死,再抢!”
话音未落,弓弦骤鸣。
竹箸破窗而出,一箭贯三火把,火雨纷落,照得彩楼前一片猩红。
锣声顿哑,人喊马嘶炸开。
卞祥、孙安一左一右,护着持盈掠出暖阁;
林冲倒提蛇矛,一矛挑飞楼梯暗锁,整段朱梯轰然塌下,阻住冲楼甲士;
李助、乔冽翻身落檐,金剑撒作漫天寒星,火鸦再出,直扑高家旗纛;
周昂、王焕双兵交击,借火光画出一黑一白两道弧,弧光所过,弩弦齐断;
丘岳、王舜臣一远一近,竹箸连珠,专射都尉面门,一箭一爆血雾。
火里,持盈素衣如刃,鬓边短竹片被热浪映得透亮。
她掠过回廊,指尖在栏上一抹,借劲翻身,落入二层暗间——
父王印,便在高兆隆怀里。
暗间外,高兆隆正披甲急出,怀中金印尚温,忽见白影穿火而来,一怔之间,持盈已至。
她手中无刀,只拔下鬓边竹片,轻轻一划——
竹片裂处,弹出薄刃,是范正鸿暗藏的“截”锋。
月光一闪,刃过咽喉,血珠溅上金印,像给“汾阳”二字盖了朱戳。
高兆隆瞪大眼,想喊,却只发出“嗬”的一声,便仰面栽倒。
持盈俯身,抽印入袖,顺手扯下他腰间令旗,蘸血一抖,旗上飞虎顿时成赤虎。
她回身,火舌已舔到檐角,楼外杀声却忽然倒卷——
范正鸿留下的后手起了效:
盐船翻,蔡匾断,城防营以为高家失势,倒戈齐呼“郡主被劫”,竟把高家私兵冲得大乱。
暗水门前,九人已聚。
卞祥一枪挑开铁栅,孙安劈锁,林冲负矛先跃下小舟。
持盈最后登船,却回头望一眼火楼,将那瓶“闻喜老醋”高高举起——
瓷瓶映月,像一盏小小冷灯。
她拔指挑开蜡封,一股酸香冲鼻,竟呛得满河烟火都黯了一瞬。
“范正鸿——”
她隔火低唤,声音被夜风揉碎,散成满城醋香:
“我命里若注定‘持而盈之’,那便由你来‘已’;
可今日,我先替你敬一杯!”
言罢,瓶口一倾,一线醋瀑洒入河中,随舟疾退,像给夜色劈开一道幽暗的刀痕。
舟过水门,九桨齐下,转瞬没入黑暗。
火楼轰然塌下半截,溅起万点火星,映得河面浮光跃金——
却再无人影,只余半片竹箸,漂在水上,被月光一照,竟像一柄未出鞘的剑,静静流向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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