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
范正鸿感觉自己像一叶孤舟,在狂暴的海洋中沉浮,每一次浪潮都足以将他撕成碎片。他记得那毁天灭地的神罚,记得项羽那睥睨天下的狂傲,记得凤翅鎏金镋刺入神明身体的触感,也记得自己最后坠入无尽的黑暗。
“我……死了吗?”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一丝微弱的暖意,便从黑暗的尽头传来。那暖意很柔和,如同冬日里的阳光,缓缓地将他从冰冷的海洋中托起。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的地府,也不是冰冷的天空,而是一片古朴的雕花房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让人心神宁静。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过,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中衣。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身体被掏空的破碎感已经消失了。
“这里是……哪里?”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古雅的禅房,陈设简单,却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透过窗棂,可以看到外面苍翠的古松和缭绕的云雾。
“你醒了。”
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从房间的阴影处传来。
范正鸿猛地转头,只见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一幅巨大的山水壁画前。那人身着一袭玄色长袍,头戴一顶平天冠,冠冕垂下的十二串玉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微响。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君临天下的气度。
“你是谁?”范正鸿警惕地问道,“是你救了我?”
那人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与始皇帝的虚影有七分相似,但更加年轻,也更加深邃。他的眼神,不像始皇帝那般霸道外露,而是如同星空般浩瀚,仿佛能看透过去未来。
“救你的,不是朕。”他淡淡地说道,“是这个地方,也是你自己的意志。”
“朕?”范正鸿捕捉到了这个自称,心中一动,“你是……”
“我乃东岳大帝”那人抬起手,打断了范正鸿的话,“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走到范正鸿的床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你斩了八岐大蛇,弑了天照大御神,平定了日本之乱。你手中的‘天命玉玺’,已经汇聚了足以颠覆一个时代的力量。”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你可知,这玉玺,究竟是何物?”
范正鸿一愣。
“你可知,它为何会出现在你手中?”
“你可知,它所承载的‘天命’,究竟是替天行道,还是……逆天而行?”
“你可知,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是开创了一个新的纪元,还是……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在范正鸿的心头。他从未思考过这些问题。他一直以为,玉玺就是权力的象征,是天命的证明。
“你到底想说什么?”范正鸿皱起了眉头。
“朕什么都没说。”帝王冠冕之人微微一笑,那笑容高深莫测,“朕只是想告诉你,你脚下的路,才刚刚开始。你眼前的敌人,远比一个岛国的神明,要强大得多。”
“除非你碰见神,否则神明的力量你不可取使,而自从天下各国创世神共同决定封锁人神通道,除非国运将陨,神不可出,当你回到那片土地,你会发现,你面对的,将不再是凡人的军队,也不是虚无的神明。”
“而是……整个世界的‘既定事实’本身。”
他转身,缓缓向门口走去。
“这里是东岳庙,是人间与幽冥的交界之处。你在此地调养七日,七日之后,你自会回到你的世界。”
“至于朕为什么救你,因为未来需要你的改变。”
他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当你有一天,能真正回答朕刚才那几个问题时,你自然会知道,该去何处找朕。”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如同青烟一般,消散在了门口的阳光之中。
范正鸿坐在床榻上,久久未语。帝王冠冕之人的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当范正鸿再次睁开双眼时,那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已经彻底消失。他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力量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心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通透。
东岳庙内空无一人,那帝王冠冕的神秘人再也没有出现,仿佛他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但范正鸿知道,那不是梦。那些问题,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里。
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阳光像刀切般斜斜劈进来,照得范正鸿眯起眼。两道身影几乎同时抢入,一左一右把他按回榻上。
“主公!”孙安的声音发颤,平日沉稳的汉子此刻眼眶通红,手却极轻,像怕一用力就把人捏碎,“您可把我们吓散了魂!”
陆登没说话,只是死死攥住范正鸿的腕子,指尖抖得比脉搏还快。他素来风雅,此刻鬓发散乱,雨渍与汗迹混成一片,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墨竹。
“我……昏了多久?”范正鸿嗓子沙哑,每吐一个字都带铁锈味。
“整整七日七夜!”孙安抬手,狠狠用袖子抹了把脸,“那天,我们冲进安来瀑布时,您从天上坠下来,口中嘟嘟囔囔听不清楚,闻军师让我们迅速送您回来请了安神医,后来是东岳庙的钟声自己响,一道金光顺水漂下,把您托在桥墩下。安道全说,再晚一炷香,大罗金仙也拉不回来。”
“安道全呢?”范正鸿抬头,才看见角落里还有个人。神医正俯身调药,背脊弯成一张拉满的弓,听到问话,头也不抬:
“别急着叙旧,先让我给您看看”他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手指却暖,三指搭在腕间,半晌才吐出一口长气,“奇了,脉象竟比受伤前还稳——仿佛有人替您把五脏六腑重新铸了一遍。”
陆登这才松开手,低声补了一句:“那日我们抬您上山,庙门自己开,里面空无一人,只供桌上多了一盏灯,灯油里漂着三粒金屑,与您怀里那‘天命玉玺’的缺口一般大小。”
范正鸿下意识摸向胸口,玉玺仍在,却又触到一块冰凉——是一枚小小的黑铁令牌,正面刻着“东岳”,反面却是一道裂开的竖目。令牌下压着一张桑皮纸,墨迹犹新:
“七日已满,未来自在你脚下。
——朕不送。”
喜欢水浒,猎国之武正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水浒,猎国之武正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