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厂区后部隐蔽出口。
埃克斯任由晓明拉扯着，踉跄地穿梭在迷宫般的废弃管道和锈蚀铁架间。脚下的血泊粘稠冰冷，每一步都像踩在沼泽里。他低头，摊开手掌——掌心黏腻，暗红刺目。
这血…是刚才那个人的？还是更早之前的？
混乱的思绪像沸腾的泥浆，猛地将他拽回不久前的另一片废墟——那场没有他名字，却被他强行参与的联合任务战场。
那时他刚被晓明“安排”回国。消息像毒藤一样钻进耳朵：x参加了联合任务。那个名字瞬间点燃了他胸腔里早已扭曲变形的“爱”。
晓明塞给他的那些霸总小说，那些“为爱不择手段”、“清除一切障碍”的疯狂桥段，混合着晓明刻意灌输的“x妈妈需要被拯救”的蛊惑，在他本就混乱的脑子里发酵成了致命的毒药。
他生出了一个“完美”的坏主意。
他像幽灵一样潜入了任务区域的边缘，蛰伏在一个精妙到令人发指的位置。那里视野绝佳，能清晰俯瞰x和Y所在的核心战区，却又巧妙地处于几方交火的间隙盲区。
更重要的是，从那个角度射出的子弹，弹道轨迹会诡异地与组织方某个火力点的覆盖区域重叠。
如果被发现，这完全可以推给组织内部混乱的指挥，或者某个同样在暗处放冷枪的杀手——完美的嫁祸点。
他在那个冰冷、充满硝烟和死亡气息的角落里，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足足蹲守了半个月。
期间，他目睹了爆炸的火光在不远处冲天而起，碎石如雨点般砸落在他藏身的掩体上，也看到过其他杀手的鬼魅身影在残垣断壁间穿梭。
但他像最耐心的毒蛇，纹丝不动，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定在目标区域。
终于，几天后，他等到了。
x和Y的身影出现在瞄准镜的十字线里。Y如同最忠诚的磐石，始终将x护在身后，巧妙地利用掩体规避着主要火力。
埃克斯的准星无数次套住Y的头颅或心脏，却总在扣下扳机的前一刻被移动的障碍物阻挡。
焦躁像毒火灼烧着他的神经。
机会稍纵即逝！
他脑子里一个疯狂大胆的念头闪电般劈开混沌：狙击x！非致命部位！Y一定会去挡！只要Y去挡…那个瞬间，他就有机会！
冰冷的杀意瞬间压倒了所有。他几乎是凭借本能，手指微调，准星从Y身上移开，牢牢锁定了x暴露在掩体边缘的、非致命但足以让她丧失行动能力的肩胛位置。
呼吸屏住，心跳仿佛停止，世界只剩下十字线里那个身影。
扣动扳机！
“砰——！”
消音器压缩后的沉闷枪声在废墟间几乎微不可闻。
瞄准镜里，一切如同慢放的残酷默片：x的身体猛地一震，肩膀爆开血花。而几乎在同一刹那，Y的身影如同预写好的程序，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猛地扑向x前方！
晚了！也正中了埃克斯的下怀！
子弹撕裂空气，精准地、冷酷地，贯穿了Y为了阻挡射向x的弹道而暴露出的胸膛！
Y的身体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然后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沉重地倒了下去，砸起一片尘土。
成了！
一股扭曲的狂喜刚要冲上埃克斯的喉咙，却猛地卡住。
他看到了x瞬间惨白的脸，看到了她扑向Y时撕裂般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他预想中的“终于解脱”，只有纯粹的、撕心裂肺的恐惧和绝望。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剧烈的颤抖，连带着狙击枪都跟着晃动。冰冷的金属枪托抵着肩窝，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灼烫。
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把子弹…射向了x？射向了他“最爱”的“妈妈”？！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自己行为的恐惧。
晓明的那套说辞——什么“清除障碍”、“为了她好”——在此刻x那绝望的眼神面前，脆弱得像一张沾满血迹的废纸，突然裂开了无数道缝隙，透出底下狰狞而荒谬的真相。
他…是不是做错了？不，是晓明…晓明骗了他？
“嗡——”
脑子像被重锤砸中，瞬间一片空白混乱的嗡鸣。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晓明“处理”完“假死”的后续随时会回来！如果被她发现他背着她私自行动，还…还差点杀了x…后果不堪设想！
恐惧压倒了一切。
埃克斯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甚至顾不上收拾痕迹，凭借着杀手最后的本能，像受惊的野兽般仓惶地、跌跌撞撞地逃离了狙击点，消失在废墟深处。
工厂里弥漫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还有x那绝望的眼神，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忘了忘了忘了这里的一切！！！
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要听晓明的话！
晓明是对的晓明是对的晓明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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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明的安全屋 · 现在
“别听他们说的话，他们什么都不懂。”
“他们根本不了解你对x妈妈的爱，不了解你的付出！”
“……另外，关于这次任务，这次任务虽然隐蔽性还是差点，但效率不错！”晓明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费力地拖着沉重的剧本——一堆关于“霸道总裁”的书籍——走向书桌。
埃克斯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晓明拽到椅子上。门早就被关上，隔绝了外面冰冷的夜风，却关不住他脑子里翻江倒海的画面和刺骨的寒意。
他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沾满血污的手掌，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狙击枪扳机的冰冷触感，以及…x肩膀上炸开的血花和Y倒下的身影。
晓明把那摞书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转过身，脸上带着完成任务的得意，正要继续她的“洗脑”，却猛地对上埃克斯抬起的眼睛。
那双灰绿色的眼瞳，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如同蛛网般密布。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平日的混沌疯狂或执行任务时的嗜血兴奋，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迷茫和…痛苦？像一头刚刚意识到自己咬断了幼崽脖子的野兽。
晓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闪过她的眼底：“喂？开水壶？发什么呆？被刚才的血腥味熏傻了？”她伸手，习惯性地想去拍埃克斯的脸颊，带着点安抚，也带着点掌控的意味。
埃克斯却猛地抬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狠狠挥开了晓明伸来的手！
“啪！”
清脆的响声在安全屋里回荡。
晓明的手停在半空，白皙的手背上迅速浮现出几道红痕。她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纯黑的瞳孔缩紧，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你干什么？！”
埃克斯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晓明，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质问，想嘶吼，想把自己混乱的、充满血腥味的疑问和恐惧都倾泻出来——关于x，关于Y，关于那些书，关于她编织的谎言！
但最终，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化作一声破碎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他猛地转身，踉跄着冲向狭窄的洗手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门内传来水龙头被粗暴拧开的哗哗水声，还有压抑的、如同濒死般的呕吐声和剧烈的喘息。
晓明站在原地，缓缓收回被打红的手。她看着紧闭的洗手间门，眼神阴晴不定，最初的惊怒渐渐被一种冰冷的算计取代。她轻轻甩了甩手，嘴角勾起一丝危险的弧度。
“呵…开水壶…看来水烧得太开了点，壶盖要压不住了？”她低声自语，纯黑的眸子里闪烁着诡谲的光，“没关系…加点冷水，或者…换个更结实的壶盖就是了。”她走向那堆霸总小说，随意拿起一本，指尖划过封面，眼神却飘向洗手间的门缝，里面透出的水声和喘息。
这将是她下一个剧本的序曲。
她迅速拿起手机，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几乎在接通的瞬间，听筒里传来从容惬意的声音：“哪位？”
晓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泽塔，游戏该结束了，是时候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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