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的阳光懒洋洋地穿透蒙尘的玻璃窗，在油亮的塑料桌面上投下光斑。空气里弥漫着老汤、葱花、油炸辣椒和市井的喧嚣。
商时砚坐在角落卡座里，心情极好地看着对面的纪川。
纪川穿着普通深色连帽外套，银发仔细塞进帽子，再压上黑色棒球帽，帽檐低垂只露下颌。
即使如此，在商时砚眼里也好看得过分。
这是纪川第一次主动提议在真正开放、毫无遮挡的公共场所吃饭。商时砚让他靠墙坐，自己坐外侧，用身体巧妙地形成一个半包围，心底莫名熨帖。
纪川显然还在为糊掉的海鲜粥耿耿于怀，没看菜单，对点单阿姨低声道：“一份招牌海鲜粥。”声音压得极低。
商时砚忍俊：“一碗招牌海鲜面，一盘白灼虾。”
他还想点小菜，被纪川冷眼制止：“你吃得完？”
很快，热气腾腾的食物上桌。纪川的海鲜粥在粗陶砂锅里咕嘟冒泡，米粒浓稠开花，铺满海鲜，鲜香扑鼻。商时砚的海鲜面汤色金黄，面条劲道，堆着丰富海鲜料，旁边白灼虾红亮饱满。
纪川没有立刻动勺。他看似随意地快速扫视门口、后厨、邻桌、窗外，确认安全。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吹散热气。
就在这时，老板娘端着滚烫的海鲜面路过他们，旁边一个小孩突然窜起撞到她胳膊！滚烫的面碗猛地倾斜，热汤和面条眼看就要泼向外侧的商时砚！
纪川放在桌下的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托住了碗底——快得几乎没人看清，同时，空着的手顺势往回拉了商时砚一把，避开溅出的汤汁。但随即立刻松开，手不着痕迹地摸向藏在身上的武器。
他帽檐下的灰蓝眼眸锐利如刀，瞬间扫过撞人的小孩、惊慌的老板娘、以及周围环境，确认只是意外。
危机解除，他迅速松开碗，身体恢复放松姿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呼吸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商时砚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老板娘就开始道歉加感谢了。
他震惊于那非人的速度，一种被男友（？）保护的奇妙感觉，在他心底漾起阵阵波澜。
纪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坐回去继续喝粥。只是方才的动作让原本藏在兜帽里的头发散了出来，他一低头，那几缕银发便垂落着，眼看就要贴到泛着油光的餐桌上。纪川不由得皱起了眉。
商时砚立刻笑了，褪下手腕深蓝发圈：“亲爱的，头发要蘸粥里了。”
最后，商时砚轻柔拢起那几缕不听话的银发扎好，指尖“不经意”拂过耳廓耳垂。纪川身体瞬间绷紧，耳垂迅速染红。
商时砚满意坐回，开始吃面。他发现纪川目光偶尔瞟向他的海鲜面。
“K……呃，” 商时砚差点脱口而出“K先生”，在纪川警告的目光下紧急刹车。
他想起出门前的约法三章——公共场所不能叫代号。
他脑子飞快一转，带着点笑意，“亲爱的，想尝尝我的面吗？味道还不错。”
纪川瞥了他一眼，对这个称呼显然不太适应，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商时砚立刻起身拿了小碗，麻利地挑了一筷子面，加点汤料放进去。纪川以为他会递过来。
谁知商时砚把小碗放自己手边，直接把那碗还剩大半、料足的海鲜面推给自己！
纪川看着眼前“巨无霸”，又看看那点“猫食”，额角青筋直跳：“你把我当什么喂？” 嫌弃溢于言表。
商时砚凑近，压低声音，促狭又真诚：“亲爱的每天体力活消耗大，当然得多补点！”
“亲爱的”咬得格外清晰。
纪川一听这称呼就冒火。出门前明明说好用“兄弟”，这家伙却搬出歪理，甚至拿购物客服喊“亲”当证据，硬说“亲爱的”很常见！强词夺理！
偏偏不能发作。
纪川冷着脸，一把抢过小碗，把大海碗推回去：“吃你的！”
商时砚不恼，笑嘻嘻：“那…尝尝你的粥？”
纪川只想快点结束，头也不抬：“嗯，都给你，别烦我。”
“这可是你说的！”商时砚眼睛一亮，直接端起纪川的粥碗，就着他喝过的位置喝了一大口，满足叹息：“嗯~果然亲爱的点的粥好喝！”
“……”纪川桌下脚毫不留情踹中商时砚小腿。
“嘶——”商时砚夸张吸气，脸上却笑得灿烂。
他戴上手套剥虾，利落去壳，剥好一个自然放进纪川碗里。纪川顿了一下，夹起吃了。肉质紧实鲜甜。
但商时砚剥第二个递来时，纪川却摇头。
“不喜欢？”商时砚意外。
纪川没答。他的目光已如雷达般扫过入口、窗外、邻桌新来的食客。身体姿态悄然绷紧，像蓄势的弓。
“没什么喜不喜欢。”声音平淡漠然，他放下筷子，“吃饱就走。”
商时砚瞬间明了。
他看着纪川碗里剩面和被拒的虾，心头莫名涩然。
杀手没有偏好，不会在开放环境吃饱。那点烟火气的温馨，终究只是他的另一层伪装。
“好。”商时砚笑了。他毫不扫兴，只觉得——
在努力笨拙地适应着他的习惯，伪装成普通人的K先生，真是…可爱得要命。
不久后，他利落起身：“饱了，走。”
结账，两人迅速融入门外喧嚣人潮。
身后，那碗纪川点的海鲜粥见了底，热气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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