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压抑的葬礼告别厅内,哀乐低回。
达瑞斯坐在前排家属区,面色阴沉如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覆盖着黑布的巨大棺椁。
他身边的位置空着,直到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座。
达瑞斯没有转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声音:“你来了。索恩。” 他顿了顿,补充道,“丽瑞尔呢?”
坐在他旁边的男人——索恩,姿态却与这沉痛氛围格格不入,显得异常轻松。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正装,但敞开的领口处,脖颈上蜿蜒着一些古怪而扭曲的暗红色纹身,如同活物般在苍白的皮肤上盘踞。
达瑞斯只当这是对方某种独特的、不合时宜的爱好。
索恩扭了扭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在到处闲逛呢。她说,你们这告别仪式地方特色不够鲜明,死气沉沉的,建议直接找她重新操办一个,保证宗教色彩浓厚,氛围感拉满。”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没什么笑意,“大长老生前不就喜欢那神神叨叨的劲头?走得轰轰烈烈,才配得上他嘛。”
达瑞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没有接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哀乐在背景中流淌。
过了好一会儿,达瑞斯才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们那边…到底怎么想的?对那个卷土重来的继承人?” 他的目光依旧直视前方,仿佛在对着棺椁说话。
索恩没有立刻回答。他侧过头,用一种玩味的、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达瑞斯紧绷的侧脸,那眼神就像在看棋盘上一颗摇摇晃晃、试图挣脱既定位置的棋子。
达瑞斯能感觉到那目光的灼热,下颌线绷得更紧。
“和你们在那边交易的那批货,” 达瑞斯咬着舌尖,强行维持着冷静的语调,继续道,“还有大长老的死,还有你们损失的人…有眼睛的都看得出,罗斯塔姆(商时砚)肯定在里面做了手脚!他就是在挑衅你们!”
他终于忍不住,猛地转过头,目光直直刺向索恩那双仿佛凝固着粘稠鲜血般的红瞳。
然而,在与那非人的红眸对视的瞬间,一股源自本能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达瑞斯下意识地闪避了一下视线,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索恩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哀乐中显得格外刺耳:“达瑞斯少爷这话…可真难懂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味的威压感瞬间笼罩了达瑞斯,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就凭你口头说说吗?你了解那天港口爆炸的具体情况吗?或者说…你有能力去深入调查,拿到确凿的证据吗?你真的…确定就是他做的吗?”
他顿了顿,血红的眸子牢牢锁住达瑞斯略显慌乱的眼睛,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达瑞斯,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想让我们这群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信徒,去帮你对付那个难搞的继承人?借刀杀人?”
达瑞斯被戳中心思,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他猛地直起身子,试图拉开距离,躲开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强压着嗓音里的颤抖:“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索恩,我们是盟友!我们自然不是全让你们出力的意思!只是…只是需要你们的一些配合!必要的配合!”
“盟友?” 索恩听见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眼神却依旧冰冷,不置可否地重复了一遍,“哦,盟友啊。”
他身体放松地靠回椅背,语气轻飘飘的,“当然会配合。我们可是…盟友嘛。”
他刻意拉长了“盟友”两个字,然后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丝玩味的恶意,“不过啊,达瑞斯少爷,盟友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牢不可摧的契约呢…”
他笑语盈盈地看着达瑞斯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突然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达瑞斯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达瑞斯身体一歪:“哈哈,逗你的!还是那么不禁逗!”
他仿佛真的只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紧接着,索恩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锋,血红的瞳孔收缩,声音也沉了下去,带着一股阴冷的杀意:“至于那个继承人…罗斯塔姆?他最近可一直不遗余力地在挑衅我们啊…像只不知死活的虫子,在我们的地盘边缘嗡嗡作响,试图窥探他不该知道的秘密。”
达瑞斯瞳孔猛地收缩,声音不自觉地收紧,带着惊疑:“他…他知道了你们…?!” 难道商时砚已经触及了教廷的核心?
“不不不,” 索恩立刻摇头,脸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傲慢,“当然没有。”
“他只是在黑暗中摸索,试图窥探罢了。就凭他在黑鹰目前的级别…只要教廷不想,他就永远查不到真正的源头。”
“要不是当时那位(指泽克西斯)有意让您即位,向我们展示了合作的‘诚意’…”
他没有说完,但达瑞斯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泽克西斯主动牵线搭桥,以达瑞斯派系当时的地位,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索恩这个层级的教廷核心成员。
索恩接着说道,语气充满了对商时砚的不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又冒出来了这位‘第一继承人’…但道理也是一样的。”
他的意思是,商时砚无论怎么查,也绝不可能发现教廷真正的踪迹,教廷有无数层烟雾弹和假线索可以迷惑他。
“但无论如何,” 索恩的声音再次变得阴冷,“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对大长老下手,有没有动那批货,他在试图调查我们,还闹出了些动静,惹得我们不太愉快…这是真的。”
他舔了舔嘴唇,血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我这人吧,心眼小,最讨厌被人惦记着。这口气…我可吞不下去。”
他微微眯起眼睛,视线仿佛穿透了前方的棺椁,锁定了某个即将到来的身影,声音如同毒蛇在地面滑行:
“我会…让这场葬礼,对他而言,永生难忘。”
达瑞斯看着对方终于回到了他预期的轨道,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暗中松了口气,试探着问:“这么看来…你们已经有安排了?”
索恩惬意地往后一靠,脑袋微微向后偏,目光投向告别厅入口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期待看好戏的笑容:“安排?当然有。就看我们‘虔诚的’丽瑞尔修女,准备如何处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了。”
“是文火慢炖,让他一点点感受恐惧的煎熬?还是…” 他眼中血光一闪,“烈火烹涛,瞬间将他化为灰烬?哈!”
索恩突然提高了音调,带着一种戏剧性的亢奋:“主角来了!达瑞斯少爷,好好看看吧,学学…我们是如何‘烹饪’不听话的食材的。”
达瑞斯的心脏骤然一紧,猛地循着索恩的目光回头望去。
只见引路的管家如同最精准的雕塑,在入口处躬身侧步,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甚至不敢让自己的身影越过来人半分。
被引路的男人,步伐从容不迫,每一步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都发出清晰、冷硬、带着质感的脆响,如同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上。
他眼帘半垂,浓密的睫毛在深邃的眼窝投下浓重的阴影,却丝毫掩盖不住从眉骨到下颌那刀削斧凿般、极具侵略性的锋利轮廓。
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定制西装,肩线笔挺如刀裁,包裹着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他周身散发着如同万年寒冰雕琢而成的凛冽寒气,生人勿近的气场强大到让空气都仿佛凝结、稀薄。
他对周遭那些或讨好、或试探、或带着虚伪哀伤的攀谈和赞美,视若无睹,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半分。
那份沉淀于骨子里的倨傲,如同蛰伏的猛兽,锋芒内敛,却足以让所有试图上前打招呼的人望而却步,噤若寒蝉。
他只是随意地出现,便让整个告别厅的中心和焦点,不由自主地、无法抗拒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达瑞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管家颤抖而恭敬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地响起:
“罗斯塔姆先生,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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