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黑鹰的交易彻底谈崩,气氛降至冰点。
教廷一行人沉默地行走在返回驻地的漆黑小道上,仿佛一条在稀薄月光下泛着暗红色泽、由鲜血汇成的河流。
教廷此行带了不少随从,但真正拥有自主意识、如同鲜活个体的,仅有那十三位紧紧簇拥在艾琳娜身旁的核心成员。
其余人等,皆如同沉默的背景板,面容麻木,眼神空洞,只会依据最直接的指令行动,与周遭的死寂融为一体。
行至一处相对开阔的河畔,艾琳娜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她的十三位追随者。
众人也纷纷停下,默契地摘下了宽大的红色兜帽,露出一张张尚且带着些许少年稚气的面庞。
他们沉默着,但望向艾琳娜的眼神中,却不约而同地染上了一层难以化开的担忧。
“诚然,”艾琳娜率先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清晰而冷静,“泽克西斯阁下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组织’那边……确实很危险。”
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但眼前的局面,是我们各位耗费多年心血,精心谋划,一步步才拼出来的——好不容易才让马库斯那一派系式微,各位,还请不要在此刻松懈、动摇。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我们必须继续努力,走我们认定的路。”
索恩的眉宇间忧色最浓,他上前半步,声音带着不解与急切:“主座大人,对方的要求,不过是希望我们将培育的‘机体’供应范围扩展到黑鹰内部,这对我们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而且,‘快速培育技术’,白袍那边确实掌握着一些研究资料,我们并非完全无法……”
“索恩,”艾琳娜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最久,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顿了顿,审视着他,“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的心思过于细腻,权衡太多,反而失了果断。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将马库斯逼至如此境地,现在若对黑鹰妥协,岂不是又要给马库斯残党喘息和攀附的机会,让他们再度爬起来吗?”
她稍作停顿,语气稍稍柔和了些,仿佛一种无奈的告诫:“你以后……好好改改这性子。”
说罢,她的目光转向一旁静立的丽瑞尔。
丽瑞尔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嘴唇,迎上她的视线。
艾琳娜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这是她那张惯常冰封的脸上,头一次出现如此生动而真实的表情:“在外面进修的那几年,感觉如何?”
“很好,”丽瑞尔轻声回答,“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那就好,”艾琳娜点了点头,“以后,多留几个心眼。你的内心足够虔诚,信念也足够坚定,但你总是不太在意外在的险恶与算计。”
丽瑞尔下意识地绞了绞手指,低声辩解:“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了。”
艾琳娜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一丝飘忽的感慨:“是吗……时间过得真快。感觉你还在小时候,倔强又单纯的模样。”
她又依次与剩余的十三人成员简短交谈,或勉励,或吩咐,随后便挥手让人散去,抓紧准备,当夜就离开黑鹰势力范围的相关事宜。
众人领命,身影迅速融入周围的黑暗,各自离去。
唯独索恩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艾琳娜。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拧到发白。
他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与不安:“主座大人……您今天的话,格外得多啊。之前……之前我天天在您身边侍奉,您都只肯给我几个字的回复呢。”
艾琳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即竟又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无可奈何:“你已经不是需要事事叮嘱的小孩子了,索恩。不要在这种时候耍小孩子脾气。”
索恩执拗地看着她:“您认为丽瑞尔是小孩,便不认为我是小孩了吗?”
艾琳娜摇了摇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又似乎藏着更深的东西:“哼哼,你们自然不能一概而论。毕竟……你可是要随时做好,接过我衣钵的准备的人。”
她像是忽然想起,随口问道:“对了,安排你负责的教廷医院、福利院,如今运行得怎么样了?”
索恩怔了一下,才回答:“目前来说,一切顺利。毕竟……这个世界上,需要这些东西的人,终究是太多了。”
艾琳娜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虚无的黑暗,语气带着一种坚定的向往:“很好。你看,我们其实……哪怕只依靠这些光明下的善行,也足以维持教廷的运转与发展,未必就需要那些……沾染了血腥与罪孽的下作东西。资金的话,通过这些机构进行正当的慈善循环,未尝不可以长久维持。”
“您为何……为何突然要对我们说这种话?”索恩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我想……这还远得很,没必要现在……”
艾琳娜打断他,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我看未必。你不是也听到泽克西斯说了吗?”
她侧过头,看向索恩,脸上竟然再次浮现出那种罕见的、温和甚至称得上柔和的笑容,这在今夜是第二次,却比上一次更令人心慌,“我今日的表态,肯定瞒不过组织的耳目。到时候,不出所料……会有人来取我性命。必要的准备,还是早点做好为妙。”
索恩猛地激动起来,声音拔高:“那您为什么还要说!明明我们可以假意应承黑鹰,虚与委蛇,然后我们再伺机……”
“索恩!”艾琳娜打断他,坚决地摇头,“我说出来,是要明确地告诉所有人,这件事,绝对不行!再者,也是向所有人宣告,我们必然要废掉那些肮脏的交易!”她的眼神锐利,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我说出来,就没怕过死。”
但随即,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浓烈杀意的弧度,话锋一转:“不过……我可没打算就那么老老实实地等死……”
她抬起头,望向被黑鹰建筑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与那几颗稀疏的星,“在此之前,所有冒犯过主、冒犯过我、冒犯过我们理想的一切、一切——”
“我都要报复回去。”
“这是教义。”
她闭了闭眼,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再次睁开时,四周的景象开始如同潮水般褪去——漆黑的夜幕、冰冷的月光、闪烁的星辰、庞大压抑的黑鹰建筑……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扭曲、消散。
最终,视野里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粹到令人心悸的白色。
原本借助环境阴影藏身于拐角处偷听的纪川和商时砚,一下子失去了所有遮蔽物和凭依,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整个诡异的空间里,霎时间只剩下他们三人,无所遁形。
艾琳娜的姿态未有丝毫改变,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她只是缓缓地、清晰地开口:
“偷听一位逝者的自述,两位,还愉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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