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铺就的弄堂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乌篷船划过水面时荡起的涟漪惊碎了倒映的灰瓦白墙。檐角垂落的雨滴砸在油纸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嗒嗒声，撑伞人驻足石桥中央，指节因攥紧伞骨而微微发白。
两岸茶楼飘出评弹小调，裹着蒸糕的甜腻气息钻进潮湿的空气里。临窗的老者用茶盖轻刮浮沫，茶汤里晃动着对岸灯笼的残影，那灯笼纸已泛出陈旧的姜黄色，像是被岁月腌透的酱菜。
突然有木桨磕碰船帮的闷响惊起，船娘仓皇扶正歪斜的斗笠，蓑衣下摆扫过船头未干的鱼鳞，在青石板上拖出几道银亮的痕。
桥下传来孩童嬉闹的脆笑，惊得柳枝间栖息的灰雀扑棱棱窜向天际，翅膀划开的雾气里露出远处翘角飞檐的轮廓，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青铜剑。
弄堂深处飘来霉变的书卷气，混着祠堂门槛前新燃的线香，将南地烟雨晕染成洇开的墨迹。
“你是说，李远进入到青染纺之后，内总管陈昂就忙不则迭的狂奔下来迎接他，而后直接把人请到了五楼，在短暂的交谈之后，陈昂恭恭敬敬的送人出门，事后没多久柳家少小姐就来了？”
夜晚，乌篷船沧内昏暗的灯光之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小厮，认真的询问：“这柳家少小姐离开没多久，当天中午商会就召开，刘家魂鼠兽被杀的事就传遍了全城？”
“千真万确，小人亲眼目睹。”
青衣小厮拍着胸脯保证，对面脸颊消瘦但是却目光有神的男人眯了眯眼睛，展开了手中的画像：“你确定是这个人？”
若是李远在这里，一定能一眼看出来，这正是自己。
并且画的颜色鲜明，与他本人一般无二，绝无认错可能。
“是的，我确定是这个人。”
青衣小厮点了点头认真的开口。
“好，那这钱是你的了。”
脸颊消瘦的男人看着青衣小厮的眼睛，点了点头，伸手排出来了足足一百两银子，小厮满脸喜色的将东西接过：“多谢了。”
“没事，再有什么特别的事告诉我们就行，要是有用，依然厚赏。”
脸颊消瘦的中年笑着开口，青衣小厮连连点头，等到乌篷船靠岸，飞快的趁着宵禁前回到自己家里。
乌篷船继续沿着江面滑行，到了一处岸边，脸颊消瘦的中年随之下船，隐入了黑暗之中。
“……”
次日清晨。
森林县城门处，晨光微熹，高大的十五米城墙投下巍峨阴影。
青石铺就的城门外已排起蜿蜒长队——挑着扁担的农夫将新摘的蔬菜用湿布盖好，身后跟着驮满山货的披甲驮兽；猎户们腰间别着短刀，肩扛捆扎整齐的兽皮卷，脚上橡胶底的布鞋沾着露水；更有商队伙计呵欠连天地清点货车，铁轮毂压过石板发出辘辘声响。
箭塔上的鹰隼御兽忽然振翅，引得排队人群纷纷抬头。只见一队火牙犬御兽喷着火星从门洞跑出，披甲武师手持令旗喝道：“放行！“
城门顿时洞开。有老农不慎掉落货担，三匹棉布滚落尘土，却被巡逻的精英级穿山甲御兽用尾巴灵巧卷起归还，惹得周围响起一片赞叹。
要是往日，还会通过阵法验明通行证才可以放行，但是如今时局混乱，早没人管了，进出队伍颇为松散。
队伍最前方，货郎正与收皮草的【青染纺】伙计争执斤两，披着轻甲的守城兵却突然敲响铜锣——原来天峰山脉方向飘来乌云，城门官急令加快放行速度。
人们匆忙整理行装，驮兽脖颈的铜铃叮当作响，混着衙役“想回来的未时前必须回城“的吆喝，惊起墙头一群灰翎雀御兽。晨风掠过垛口时，隐约传来城内早市包子铺的第一声叫卖。
一个脸颊消瘦的中年买了两个包子塞在嘴里麻溜吃了，等轮到自己满脸堆笑的走过城门，待从视线之中消失，顿时加快脚步向城外走去，不多时身形就隐没在山林之中。
“…………”
深山密林之中，山谷之中的晨雾还未散，灰白色的雾气如纱幔般缠绕在山谷岩壁间，将高耸的峭壁衬得愈发阴森。
阳光勉强穿透云层，在雾气中晕开惨淡的淡金色，却照不亮谷底纵横交错的沟壑与石缝。
数以万计的鼠类妖兽在地面奔行，爪尖与石板摩擦发出密集的“沙沙”声。小如拳头的灰鼠叼着沾血的碎骨穿梭；半米长的竹鼠獠牙滴涎，背负装满暗红液体的皮囊；一米高的妖鼠脊骨凸起，瞳孔泛着不稳定的绿光。
鼠群轨迹诡谲，爪印在地面刻画出荧光纹路，逐渐补全中央阵法的残缺部分。
五只真元境魂鼠分别立于金、木、水、火、土五方，周身黑雾翻腾，与地面血色阵纹共鸣。每只魂鼠旁站着一名刘家核心子弟，双手结印，口中诵念咒文，头顶浮现血色符文。
阵眼处堆积着新鲜人类骸骨，气血通过岩缝中的暗红色管道汇向中央祭坛。十二根石柱环绕祭坛，柱顶鼠形虚影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东侧融魂池蒸腾着腥臭的暗绿色雾气，几名刘家青年将挣扎的活鼠按入池中，池水立刻沸腾般冒出气泡。
西侧铁笼囚牢传来妖兽嘶吼，守卫挥动骨鞭抽打笼中未驯化的御兽，犬吠声与鼠啸混杂。
赤焰犬小队沿岩壁巡逻，项圈符文闪烁，鼻息喷出火星，警惕地扫视雾气深处。
高处哨塔上，两名刘家修士手持铜铃，铃声一响，谷底鼠群便齐刷刷改变行进方向。
岩壁悬挂的兽皮灯笼仍未熄灭，火光在雾中晕出幽绿色光晕，照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鼠类抓痕。
地面沟槽流淌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偶尔浮起未消化的人体残肢，被鼠群争相拖入巢穴。
中央祭坛的黑石表面渗出黏液，坛上巨型鼠卵（半人高）随阵法波动微微震颤，卵壳表面血管状纹路贪婪吸收着输送来的气血。
晨风裹挟着腐肉与草药的气息掠过山谷，雾气中偶尔传来几声濒死的呻吟（来自祭品）。五只魂鼠突然齐声尖啸，阵法光华大盛，惊起岩缝中栖息的蝙蝠群——但刘家众人面色如常。
“李远，是他！”
忽而，山谷深处传来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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