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中心外的炮火声,如同骤雨初歇,终于彻底停息了。但那死寂般的安静,反而比震耳欲聋的爆炸更让人心头发紧。淡蓝色的能量护盾依旧稳固地笼罩着入口区域,只是表面因承受了过多攻击而残留着些许未能完全平复的能量涟漪,像被风吹皱的春水。
地表之上,英国领事威尔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仰着头,望着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实则被强大能量场覆盖的天空,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那双惯常带着虚伪笑意的蓝眼睛里,此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计划破产后的狂怒。他精心策划的联合行动,调动了军队,甚至利用了杰克这个内鬼进行渗透,竟落得如此下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了,一种无形的、浩瀚的力量正从苍穹之上笼罩下来,安抚着躁动的粒子,稳固着空间的结构。这种超越他理解范畴的力量,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以及……更加炽烈的贪婪。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低声咒骂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也不知是在骂束手无策的士兵,还是在骂办事不力的杰克,抑或是骂这该死的、坚不可摧的萨玛拉扎科技。
他身旁的日本领事小野,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他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能量护盾,握着军刀刀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帝国的荣耀,开疆拓土的野心,难道就要被这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鬼东西”阻挡在外?他不甘心!
“威尔逊先生,”小野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压抑的火气,“看来,强攻是不行了。我们必须向国内汇报,请求……更高级别的指示和支持。”他刻意回避了“更强大武力”这个词,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威尔逊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和秋日凉意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毕竟是老牌帝国的外交官,深知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暂时的退让是必要的。他整了整因刚才激动而有些歪斜的领结,恢复了部分镇定,只是那眼神依旧冰冷。
“撤。”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对着身后严阵以待的军官挥了挥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颓然。
土黄色和深蓝色的队伍,如同退潮般,带着不甘和困惑,缓缓撤离了这片让他们铩羽而归的荒地。只留下满地弹壳、炮坑,以及那在秋风中打着旋儿、无人理会的枯叶,见证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攻防战。
…………
地下研究中心,中央控制室。
警报解除的绿色指示灯已经亮起,取代了那令人心悸的红色。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弥漫在空气中,却并不浓烈,更多的是一种精疲力竭的虚脱和对未来更深重的忧虑。
黄砚舟亲手将面如死灰、手腕还在渗血的杰克,交给了理事会最可靠的安保人员。“严加看管,分开审讯,”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要知道他都知道些什么,还有没有其他同党,以及……威尔逊和小野接下来的所有可能计划。”
“是,黄先生!”安保人员肃然应命,将失魂落魄的杰克押了下去。
处理完杰克,黄砚舟转过身,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个伫立在巨大屏幕前的纤影上。林星晚背对着他,微微仰头,看着屏幕上那幅蔚为壮观的、由无数光点和能量流线构成的全球能量网络图——那是刚刚启动的“伴星”防御系统。她的肩膀微微起伏,似乎还在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黄砚舟心中一紧,快步走了过去。他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片象征着希望与守护的蓝色光网。他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细微颤抖,那是高度紧张后肌肉无法控制的松弛反应。
“阿星晚……”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疼惜。
林星晚缓缓转过头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几缕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边,更衬得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又黑又亮,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散去的惊悸。她看着黄砚舟,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
“砚舟……”她轻声回应,声音带着一点沙哑,“我们……我们真的守住了。”
“嗯,守住了。”黄砚舟肯定地点头,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而柔软的手。她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颤,随即反手紧紧握住了他的,仿佛要从他这里汲取力量和温暖。两人十指交缠,无声地传递着劫后余生的复杂心绪——有庆幸,有后怕,更有一种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后愈发深厚的羁绊。
“刚才……杰克用枪指着卡尔的时候,我真怕……”林星晚低声道,回想起那惊险一刻,心有余悸。
“我知道,”黄砚舟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但我更知道,我们必须冷静,必须相信彼此,相信我们准备的后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也幸好,你及时启动了符文陷阱。”
他的赞扬让林星晚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她微微垂下眼帘:“是你吸引了杰克全部的注意力,我才能……”
两人相视无言,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需言说的信任与默契。这短短片刻的温情,在这充满金属与能量气息的控制室里,显得格外珍贵。
然而,现实的紧迫感很快便将这短暂的宁静打破。黄砚舟松开她的手,转向主控屏幕,眉头重新紧紧锁起,如同解不开的死结。屏幕上,“伴星”系统的各项数据仍在跳动,整体运行平稳,但那代表全球能量流动的曲线图上,某些区域的线条却呈现出一种微妙的、不易察觉的波动。
“威尔逊虽然暂时撤了,”黄砚舟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沉稳,却带着化不开的凝重,“但他这种人,就像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一击不中,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个人,更是他背后那个庞大的、贪婪的帝国。他们觊觎萨玛拉扎的力量太久了,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死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控制室内每一个人的脸,继续说道:“而且,日本人在上海的势力盘根错节,小野领事今日受此大辱,以他们睚眦必报、崇尚武力的性格,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他们会动用更极端、更隐蔽的手段进行反扑。眼前的平静,恐怕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林星晚走到控制台另一侧,伸出纤长白皙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一条正在微微波动的能量曲线。她的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数据背后隐藏的不安。秀眉微蹙,她轻声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专业性的忧虑:“砚舟说得对。而且,我们现在面临的内部风险同样巨大。‘伴星’系统虽然成功启动,但它毕竟跨越了万年时光,许多功能模块还处于初步磨合与调试阶段,能量输出远未达到理想中的稳定状态。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孩,步伐尚且蹒跚。”
她指向屏幕上几个闪烁不定的参数:“你看这些能量节点的反馈数据,波动幅度超出了理论安全值。如果……如果这个时候,被威尔逊或者日本人找到系统耦合处的漏洞,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缝隙,都可能会被他们利用,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轻则局部防御失效,重则……”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控制室里的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重则可能导致整个全球防御网络崩溃,甚至能量反噬,那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星晚这最坏的猜想,她话音刚落——
“滋啦——!”
控制室内明亮的灯光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如同风中残烛!紧接着,中央那块巨大的主屏幕猛地一暗,上面原本稳定流动的蔚蓝色能量网络图和各项数据瞬间变得一片雪花,随即被无数疯狂跳跃、扭曲的乱码和红色警告标识所覆盖!刺耳的、不同于物理入侵警报的尖锐电子蜂鸣声,如同无数钢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怎么回事?!”黄砚舟厉声喝道,一步抢到控制台前。
“不好!系统遭到外部攻击!是……是数据流攻击!”卡尔·施耐德教授原本因为系统成功启动而略有放松的脸色瞬间煞白,他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夺回控制权,额头上刚刚消退的冷汗再次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变调,“是威尔逊的人!一定是他们!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破解了我们外围防火墙的部分底层代码,正在试图绕过主防御,直接入侵‘伴星’的能量节点控制协议!”
他指着旁边一块副屏幕上如同洪水般涌来的、带着明显恶意特征的陌生数据流,声音发颤:“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不是破坏,是夺取!再这样下去,最多十分钟,靠近东亚区域的三个主要能量节点的控制权就会被他们强行剥离我们的系统!到那时,他们就能局部关闭防御,或者更糟……引导能量进行定向攻击!”
控制室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物理攻击尚且可以依靠能量护盾抵挡,但这种来自网络深处的、无形的匕首,却让人防不胜防!
黄砚舟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他迅速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了那枚时刻携带、温润微凉的黄铜符牌。符牌上古拙神秘的萨玛拉扎符文,在控制室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一种沉静古朴的光泽。这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通往萨玛拉扎核心科技的钥匙。
“用萨玛拉扎的原始符文算法,强行覆盖并加固防火墙核心!”黄砚舟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他小心翼翼地将黄铜符牌嵌入控制台侧面一个专门设计的、形状与之完美契合的符文插槽中。
“咔哒”一声轻响,符牌严丝合缝地嵌入。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以控制台为中心扩散开来。主屏幕上,那些疯狂入侵的红色乱码数据流前方,骤然亮起了一道道由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蓝色符文构成的壁垒。这些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组合、变形,构建出层层叠叠、不断自我演化的防御阵线,顽强地抵挡着外来的入侵。
“卡尔,你留在这里,全力维持符文防火墙,稳定系统核心!绝不能让节点控制权丢失!”黄砚舟语速极快地下令,同时目光转向林星晚,两人视线交汇,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星晚,”黄砚舟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入侵的信号源坐标已经锁定,在法租界贝当路附近的一栋独立洋房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端掉这个黑客据点!你和我一起去!”
“好!”林星晚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神坚定。她知道,这种时候,每一分力量都至关重要。她不仅仅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女子,更是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
事态紧急,容不得半分耽搁。黄砚舟和林星晚甚至来不及更换衣服,只匆匆带上必要的装备——黄砚舟检查了一下那把特制信号枪的能量储备,林星晚则将几枚刻画着小型干扰符文、以备不时之需的金属片贴身放好。
两人迅速通过秘密通道离开地下研究中心,跳上了一辆停在隐蔽处、毫不起眼的黑色福特汽车。黄砚舟亲自驾驶,猛地一踩油门,汽车如同离弦之箭般,撕破法租界午后略显慵懒宁静的空气,朝着信号源定位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内,气氛凝重。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梧桐树影斑驳地掠过车窗。黄砚舟双手紧握方向盘,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的道路,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
林星晚坐在副驾驶位上,微微侧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他肩负如此重担的心疼,有对眼前危局的担忧,更有一种能与他共同面对这一切的奇异安定感。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紧握方向盘的右手上。
“砚舟,”她声音轻柔,带着抚慰的力量,“别太担心,我们一定能解决。”
手背上传来她掌心温软的触感,黄砚舟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瞬。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心中那股因接踵而至的危机而产生的焦躁与压力,竟奇异地平复了几分。他反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虽然很快又专注于驾驶,但声音已经缓和了许多:“我知道。只是……敌人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手段也更层出不穷。我担心……这只是开始。”
他的担忧,何尝不是林星晚的担忧。她沉默了片刻,看着窗外掠过的欧式建筑和匆匆行人,低声道:“乱世之中,怀璧其罪。我们守护的力量太惊人,自然会引来无数贪婪的目光。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退缩。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也是为了……”她没有说下去,但目光投向了更远方,那里有这片土地上无数挣扎求存、渴望安宁的普通百姓。
黄砚舟明白她的未尽之语,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信念。是啊,他们守护的,是文明的希望,是这片土地乃至整个星球未来的安宁。这份责任,重于泰山。
汽车很快驶入了贝当路。这里环境幽静,两旁多是花园洋房,居住的大多是外国侨民或本地富商。根据定位,那栋作为黑客据点的洋房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拐角。
黄砚舟将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一条小巷的阴影里。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头,迅速下车,借助树木和围墙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目标洋房。
这是一栋带着明显装饰艺术风格的三层小楼,外墙是米白色,有着弧形的阳台和铁艺窗棂,看起来与周围其他洋房并无二致,安静得甚至有些过分。
然而,当他们靠近时,一阵极其细微、但连续不断的“哒哒哒哒”声,便从二楼一扇拉着厚厚窗帘的窗户后面传了出来。那声音,对于经历过现代科技熏陶的黄砚舟和林星晚而言,再熟悉不过——是机械键盘被高速敲击时发出的独特声响!
果然在这里!
黄砚舟眼中寒光一闪,对林星晚做了一个“守在门口,警惕外围”的手势。林星晚会意,立刻隐身在门廊一侧的立柱后方,警惕地观察着街道两头的动静。
黄砚舟则深吸一口气,后退半步,然后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向了那扇看起来颇为坚固的橡木大门!
“砰——!!!”
一声巨响,门锁处的木头应声碎裂!大门洞开!
门内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靠几盏明亮的台灯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因和烟草混合的气味。五名穿着西装、但领带松散、头发凌乱的男子,正围坐在几台闪烁着无数指示灯、连接着复杂线路的庞大计算机设备前,双手在键盘上疯狂舞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如同瀑布般飞速滚动。
黄砚舟的破门而入,如同一声惊雷,将这五名沉浸于数据世界的“黑客”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惊恐地回过头,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显然没料到自己的位置会暴露得如此之快,更没料到对方会以如此暴烈的方式直接闯进来!
“住手!”黄砚舟厉声喝道,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根本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或抵抗的机会,几乎在喝声出口的同时,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特制信号枪,枪口并非对准人,而是直接瞄准了那几台正在疯狂运作的计算机主机核心!
“咻——!”
一道凝练的蓝色能量光束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了主机的中央处理器单元!
“噼里啪啦——!”
一阵刺眼的电火花伴随着焦糊味猛地爆开!那几台庞大的计算机设备屏幕瞬间齐齐一黑,所有指示灯尽数熄灭,机箱内传来元件烧毁的怪异声响。房间里那令人心烦意乱的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
“啊!我们的设备!”
“完了!全完了!”
那五名技术员看着瞬间报废、冒着青烟的主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椅子上,脸上血色尽失,发出绝望的哀嚎。他们试图起身逃跑,但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动作僵硬迟缓。
就在这时,接到黄砚舟之前通过秘密频道发出指令的理事会安保人员也及时赶到,迅速冲进房间,将这五名失魂落魄的黑客技术员全部制服、铐了起来。
黄砚舟冷冷地扫了一眼那几台冒着青烟、彻底报废的设备,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俘虏,眼中没有丝毫怜悯。这些人,为了金钱或别的什么,甘当威尔逊的爪牙,试图撼动守护亿万生灵的屏障,其行可诛!
“把他们全部带回去!”黄砚舟的声音如同冰渣,带着凛冽的寒意,“分开严密审讯!我要知道他们是如何得到我们的代码结构的,威尔逊给了他们什么承诺,以及……威尔逊本人,现在藏在哪里,下一步究竟想干什么!”
“是!黄先生!”安保人员齐声应命,押解着垂头丧气的俘虏迅速撤离。
黄砚舟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警惕地向外望了望。街道依旧安静,似乎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他稍微松了口气,回头看向站在门口、依旧保持着警惕姿态的林星晚。夕阳的余晖透过门廊,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她紧抿着唇,眼神专注而坚定,宛如一尊美丽的守护女神像。
“星晚,没事了。”他轻声唤道。
林星晚这才放松下来,走到他身边,看着房间里一片狼藉和那几台报废的电脑,心有余悸:“幸好我们来得及时。”
“嗯,”黄砚舟点点头,眉头却并未完全舒展,“端掉了这个据点,只能算是暂时切断了他们伸进来的一只爪子。威尔逊就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担心,他还有后手。”
两人不敢在此久留,迅速清理了一下现场可能遗留的、与理事会相关的痕迹,便驱车返回位于黄浦江畔的地下研究中心。
当他们回到控制室时,这里的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卡尔·施耐德教授正拿着一块手帕,不停地擦拭着额头和光秃秃脑门上的汗水,但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黄!林夫人!你们回来得正好!”看到两人,卡尔立刻兴奋地迎了上来,指着已经恢复稳定的主屏幕,“成功了!利用萨玛拉扎原始符文构建的防火墙完美地抵挡住了后续的攻击,并且反向追踪,清除了他们植入的所有木马和后门程序!‘伴星’系统的控制权已经彻底稳固,那几个被攻击的能量节点也恢复了正常!上帝保佑,真是千钧一发!”
听到这个消息,黄砚舟和林星晚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大半。然而,他们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一个匆忙的脚步声便从控制室入口处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陈景明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文,脸色凝重,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向来沉稳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
“砚舟,星晚,卡尔,”陈景明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乐观的讯息,“刚接到我们潜伏在日军内部同志冒死传来的绝密消息——日本驻青岛的海军舰队,正在秘密集结,包括两艘巡洋舰和多艘驱逐舰,并且配备了大量我们之前未曾见过的、似乎是专门针对能量场进行探测和干扰的特殊装备!”
他走到巨大的中国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山东半岛的青岛海域位置:“根据‘伴星’系统的能量拓扑图显示,青岛外海的这片区域,恰好是覆盖东亚的海洋能量网络的一个重要节点!由于海水对特定能量频率的天然衰减和干扰效应,这个节点的防御强度,相比陆基节点要相对薄弱一些!”
陈景明抬起头,目光扫过黄砚舟和林星晚,最终定格在黄砚舟脸上,语气沉重:“日本人这次的目标非常明确!他们就是想利用海军优势,强行攻击这个海洋能量节点!一旦这个节点被破坏或者被他们用特殊装备干扰、控制,整个东亚区域的防御网络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到那时,不仅‘伴星’系统的完整性会遭到重创,威尔逊之流也必然会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刚刚因为挫败黑客攻击而稍有缓解的气氛,瞬间再次变得无比凝重!
海洋!竟然是海洋节点!这确实是“伴星”系统的一个软肋!
黄砚舟走到地图前,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青岛那片蓝色的海域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地图边缘划过,仿佛能感受到那片波涛之下隐藏的杀机。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脑中飞速权衡着利弊。
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所有人都看着黄砚舟,等待着他的决断。
片刻之后,黄砚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在控制室内回荡:
“海洋节点不容有失!那里是防线的关键一环,绝不能在日本人的舰队炮火下沦陷!”
他目光转向林星晚,眼中带着征询,但更多的是并肩而战的决心。林星晚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迎上他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无论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会与他同行。
得到爱人的回应,黄砚舟心中一定,随即开始快速部署,语速快而清晰:
“我和星晚立刻准备,连夜出发赶往青岛!我们必须抢在日本舰队发动总攻之前,加固那个节点的防御,或者……想办法摧毁他们的干扰装备!”
他看向卡尔·施耐德:“卡尔,你坐镇研究中心总部,全面监控‘伴星’系统全局,尤其是青岛节点的能量变化,有任何异常,立刻通过加密频道联系我们!同时,继续深挖杰克和那几个黑客知道的情报,我们要掌握所有可能的线索!”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陈景明身上,带着郑重的托付:“陈先生,你负责联络我们在青岛乃至整个山东沿海的抗日力量、地下同志,以及任何可能争取到的支援!我们需要当地的情报、人手,以及……如果万不得已,可能还需要他们协助,进行一些非常规的阻击行动。”
“明白!”卡尔和陈景明齐声应道,脸色肃然。他们都知道,这一次,战斗的舞台将从上海的地下研究中心,转移到波涛汹涌的青岛外海!那将是一场完全不同、且更加艰险的战斗!
任务分派已定,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控制室内再次充满了紧张而有序的气氛。
黄砚舟和林星晚没有片刻休息,立刻开始为前往青岛做准备。他们需要携带必要的装备、萨玛拉扎的能量增幅器、应对海上情况的特殊符牌,以及伪装的身份文件。
在回到他们在基地内的临时住所收拾行装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窗外,上海的夜空已然降临,繁星点点,与人间灯火交相辉映。
林星晚默默地将几件换洗衣物和随身物品放入一个轻便的行李箱中,动作轻柔而细致。黄砚舟则在一旁检查着信号枪和几块备用的能量电池。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物品整理的细微声响。一种离别的愁绪和对前路未卜的担忧,在沉默中悄然弥漫。
终于,林星晚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直起身,走到黄砚舟身边。她抬起头,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砚舟,”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次去青岛……不比在上海。我们在海上,没有任何依托,面对的是日本人的正规舰队。”
黄砚舟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深深地望进她那双盛满了担忧的眸子里。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的不安,也看到了她为了不让他分心而努力维持的坚强。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感受到她肌肤的温软细腻。他的动作无比温柔,与他平日里杀伐决断的形象判若两人。
“害怕吗?”他低声问,声音醇厚,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林星晚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化作一声轻叹:“说不怕是假的。但是,”她抬起手,覆上他抚在自己脸颊的手背上,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面对什么,我都不怕。”
这句话,如同最温暖的溪流,瞬间浸润了黄砚舟的心田。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爱怜。在这个风云激荡的年代,能得此知己爱侣,夫复何求?
他伸出双臂,将她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拥入怀中。林星晚顺从地靠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上,耳边是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淡淡书卷气和硝烟味道的气息,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阿星晚,”黄砚舟的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跟着我,总是让你身处险境,颠沛流离……从南洋到上海,现在又要去青岛……我……”
“别这么说,”林星晚打断了他,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却异常清晰,“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守护‘伴星’,守护这片土地,也是我的责任和心愿。能和你一起做这些有意义的事,我很满足,真的很满足。”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但嘴角却漾开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笑容:“我们说好的,要一起看到和平到来的那一天,不是吗?”
看着她含泪的笑颜,黄砚舟只觉得胸口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他用力点头,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沙哑而郑重:“是!我们一定能的!等这一切结束了,我带你回南洋,去看那里的椰林大海,过平静安宁的日子。”
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在硝烟与危机中,对未来的美好期许。
两人相拥片刻,汲取着彼此的力量和温暖。尽管前路凶险未卜,但此刻,他们的心紧紧相连,充满了与命运抗争的勇气。
片刻后,黄砚舟轻轻松开她,替她捋了捋鬓边有些散乱的发丝,柔声道:“走吧,星晚。青岛还在等我们。”
“嗯。”林星晚点头,提起行李箱,手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臂弯。
两人并肩走出房间,走向那等待着他们的、新的战场。他们的身影在走廊的灯光下拉长,坚定,而无畏。
沪上的决战暂告一段落,但真正的风波,已然转向了那片即将被战火染指的蔚蓝海域。余孽未清,战斗,永无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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