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中的夜色比别处更浓，月光被枝叶剪得支离破碎，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银。苏瑶靠在最粗的那棵松树上，冰链绕着树干缠了两圈，指尖搭在链扣上，稍有异动就能立刻绷紧。被捆在树上的活口低着头，呼吸均匀，看起来像是睡熟了，可藏在黑布下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后半夜换林羽守夜时，他刚接过苏瑶递来的火把，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不是风吹枝桠，是骨头摩擦的动静。活口的肩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动了动，绑在他身上的冰链突然渗出冷汗般的水珠，链身的冰纹竟在慢慢融化。
“别装了。”林羽将火把举高，火光映出活口扭曲的侧脸，黑布下的嘴角咧开个夸张的弧度，“影鸦教的‘骨变术’，把自己的骨头练得跟蛇似的软，也就这点本事了。”
活口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像破风箱在响：“小娃娃懂的不少嘛……可惜啊，你们捆不住我，更护不住那棵母树。”他的手腕突然向后弯折，指尖抠进松树干里，硬生生撕下块树皮，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虫洞——原来这棵松树早被蛀空了，里面藏着成百上千只黑蚁，此刻正顺着树洞往外爬，每只蚁壳上都泛着红光。
“不好！是噬心蚁！”林羽挥剑斩断爬近的蚁群，火星溅在蚁壳上，发出刺鼻的焦味，“苏瑶！胖子！快醒醒！”
帐篷里的人被惊醒时，蚁群已经爬满了半棵松树。老者摇响镇魂铃，铃声刚起，却见活口猛地挣断冰链，从怀里掏出个黑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往蚁群一泼——那些蚂蚁瞬间疯了似的，连火都不怕，直往人身上扑。
“是血蜜！”老者急喊，“这些蚂蚁被血蜜喂过，认生人气味！”他将镇魂铃塞给苏瑶，自己抓起地上的松针往蚁群撒，松针带着清心咒的灵力，暂时逼退了蚁群，“快砍断这棵树！它们的巢穴在树根！”
胖子抡起木杖砸向树干，可被蛀空的松树早就成了空壳，一砸就裂，无数蚂蚁从裂缝里涌出来，像股黑色的潮水。林羽挥剑劈开条通路，红绸剑上的火光将蚂蚁烧成灰烬，却架不住数量太多，很快就有蚂蚁爬上了他的裤腿。
“用冰！”苏瑶的冰链突然暴涨，缠上树干往上一收，整棵松树瞬间被冻成冰坨，蚂蚁在冰层里挣扎着，渐渐不动了。可没等众人松口气，那活口竟钻进树洞里，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得意的回音：“晚了！我已经给大祭司发了信号，断云崖的人马上就到，你们就等着被蚁群啃成白骨吧！”
林羽一剑劈开冰树，却见树洞里只有个黑漆漆的通道，活口早就没了踪影。老者蹲下身，摸了摸树根处的泥土，脸色凝重：“这通道连着后山的蚁穴，他把蚁群引过来了。”远处的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像是有千军万马在爬。
“走！”林羽拽起还在踢冰树的胖子，“往高处撤！蚂蚁怕火，我们去山顶的巨石堆！”
苏瑶的冰链在前面开路，冻住追来的蚁群；老者在中间护着，不断撒出带咒的松针；胖子垫后，用木杖敲打着地面，试图惊退蚁群。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顶爬，身后的蚁群像条黑色尾巴，紧紧追着他们的脚印。
爬到半山腰时，胖子脚下一滑，摔在地上，立刻有几只蚂蚁爬上了他的手背。“操！”他疼得龇牙咧嘴，伸手去拍，却被苏瑶拦住——那些蚂蚁被拍死后，尸体竟流出腐蚀性的汁液，沾在皮肤上就冒起白烟。
“用松针！”老者扔过去一把松针，胖子赶紧抓起往手上擦，果然，汁液遇到松针的灵力就消失了。他刚爬起来，就听见头顶传来石块滚动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山顶的巨石堆旁站着个黑影，正狞笑着往下推石头。
“是影鸦教的人！他们早就等在上面了！”胖子吼道，躲闪着滚下来的石头，“这下腹背受敌了！”
林羽抬头看了眼山顶，又回头望了望追来的蚁群，突然拽住苏瑶的冰链：“把链头给我！”他接过冰链，猛地转身冲向蚁群，红绸剑燃起火焰，在蚁群中劈开个圈，“苏瑶，冻住我脚下的蚂蚁！老者，用镇魂铃稳住它们！胖子，跟我冲！”
“你疯了？！”胖子大喊，却还是跟着他往前冲。林羽踩着被冻住的蚁群，借着冰面滑向侧面的陡坡，那里长满了带刺的藤蔓——他记得白天路过时，看到藤蔓上的刺能刺穿树皮，说不定能挡住蚂蚁。
“快抓藤蔓！”林羽一把抓住藤蔓，将冰链缠在上面固定，“蚂蚁怕这些刺！”众人纷纷抓住藤蔓往上爬，蚁群追到坡下，果然被尖刺挡住，在底下疯狂打转。而山顶的黑影见他们躲进了藤蔓丛，骂了句脏话，竟直接往坡下扔火把——藤蔓干燥，遇火就燃，很快就有火苗顺着藤蔓往上窜。
“妈的，这是要烧死我们！”胖子急得满头汗，抓着藤蔓的手被烫得通红。林羽看着越烧越近的火苗，突然看向老者：“您的清心咒能借我用用吗？”
老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结印，将灵力渡给林羽：“小心！”林羽将灵力注入红绸剑，剑身在火焰中泛起青光，他挥剑砍向旁边的岩壁，岩石裂开道缝，里面渗出的泉水被剑气引了出来，顺着藤蔓往下流——火遇水渐渐变小，而蚁群被泉水冲得七零八落，暂时没了动静。
山顶的黑影见火势灭了，骂骂咧咧地没了声。林羽靠在岩壁上喘气，看着被泉水冲湿的藤蔓，突然笑了：“至少……能喘口气了。”
胖子瘫在藤蔓上，看着坡下还在打转的蚁群，后怕地拍了拍胸口：“下次再让我遇到影鸦教的杂碎，非把他们的骨头拆下来喂蚂蚁不可！”
老者望着山顶的方向，眉头紧锁：“他们在断云崖设了卡，又在这里堵我们，看来是铁了心不让我们靠近母树……接下来的路，怕是更难走了。”
林羽仰头看了眼天边的鱼肚白，晨光正从云层里透出来，照亮了藤蔓上的露珠，也照亮了远处若隐若现的断云崖轮廓。他握紧红绸剑，剑身上的火焰虽弱，却依旧明亮：“难走也得走。别忘了，我们还有要守护的东西。”
藤蔓上的火苗彻底熄灭了，只留下焦黑的痕迹。坡下的蚁群渐渐散去，可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断云崖的影子在晨光中越来越清晰，像一头伏在那里的巨兽，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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