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雪总比京城来得早，来得烈。
沈软软刚回到将军府，就收到了沈彻派快马送来的密信——信里说，南疆突发叛乱。
叛军首领自称“南境王”，已连下三城，让她即刻率领破风军驰援南疆。
信末没有一句慰问，只有冰冷的军令。
沈软软捏着信纸，指腹将字迹揉得发皱。
她知道，这不是突发的叛乱，是沈彻的算计——南疆地势复杂，叛军凶悍。
他是想让她和破风军在南疆耗死，最好两败俱伤。
“将军，陛下手谕……”陆峥站在一旁，声音里满是愤懑。
“南疆叛军早有异动，陛下为何不早做准备？偏偏等到此时才让我们驰援，这分明是……”
“住口。”沈软软打断他，将信纸放在火盆里，看着它化为灰烬，“君命如山，我们没得选。”
她何尝不知道沈彻的心思？
可破风军的职责是守护大靖的百姓，南疆的百姓也是大靖的子民。
她不能因为沈彻的算计，就置他们于不顾。
这是原主刻在骨子里的执念，也是她此刻无法违背的准则。
出发前一夜，沈软软独自来到校场。
月光洒在冰冷的枪杆上，泛着寒光。
她提起长枪，演练起父亲传下的枪法。
枪影如梨花纷飞，带着呼啸的风声，却在最后一式“回马枪”时猛地顿住——这一式，是沈彻小时候最爱看的。
他总说“凛凛，你耍枪的样子真好看，像会飞的凤凰”。
那时的沈彻还不是太子，她也不是将军。
他们在军营的草地上打滚，分享同一个烤红薯，他会偷偷把最甜的部分塞给她，她会教他怎么握枪，怎么瞄准。
那些温暖的记忆，像雪地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却足以让她在寒夜里感到一丝暖意。
“宿主，你在想什么？”001的声音带着担忧，“原主的记忆里，沈彻对她的伤害那么深，你别再对他抱有幻想了。”
“我没有。”沈软软放下长枪，指尖冰凉。
“我只是在想，人心怎么会变得这么快？曾经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二天清晨，沈软软率领八千破风军南下。
临行前，她让人给沈彻送了一封信，信里只有一句话：“臣此去南疆，必平叛乱。
唯愿陛下，莫负大靖百姓，莫负破风军亡魂。”
南疆的战事比想象中更惨烈。
叛军熟悉地形，又善用毒箭，破风军刚到南疆，就中了埋伏，损失惨重。
沈软软身先士卒，率领将士们浴血奋战。
身上的甲胄被血水浸透，又被汗水晒干，反复几次，结出了一层暗红色的盐霜。
她的武功盖世，一杆长枪挑落无数叛军首领，可叛军像潮水一样涌来，杀不尽，斩不绝。
更让她心寒的是，沈彻派来的“援军”迟迟未到，粮草也断了供应。
一天夜里，沈软软正在帐中研究地图，陆峥匆匆跑进来。
声音带着哭腔：“将军，不好了！兄弟们快撑不住了，好多人都没饭吃，还有人得了风寒……”
沈软软抬头，看到陆峥脸上的伤痕，看到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她走到帐外，看到将士们蜷缩在篝火旁，有的在啃发硬的干粮；
有的在咳嗽；有的在默默擦拭武器，眼神里却没有一丝退缩。
“兄弟们！”沈软软站在高台上，声音沙哑却有力。
“我知道大家很苦，很难。
可南疆的百姓还在等着我们，大靖的疆土还需要我们守护。
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叛乱一定会平定！
我萧凛在此立誓，若有一日，我能活着回到京城，定让陛下给大家一个交代！”
将士们抬起头，看着他们的将军。
她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眼神却像北疆的星星一样亮。
他们齐声喊道：“愿随将军，死战不退！”
沈软软的眼眶红了。她
知道，这些将士不是为了沈彻，不是为了大靖王朝，而是为了她，为了“破风军”这三个字。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个士兵跑进来报告：“将军，京城派来使者了，说是给您送来了陛下的赏赐。”
沈软软的心猛地一跳。
她以为沈彻终于良心发现，派来了援军和粮草。
可当使者走进帐中，她才发现，使者带来的不是援军，不是粮草。
而是一件明黄色的披风，和一封沈彻的亲笔信。
信里说：“凛将军辛苦，朕知你作战勇猛，特赐你‘护国大将军’称号，赏黄金百两，锦缎千匹。
望将军再接再厉，早日平定叛乱，凯旋归来。”
黄金百两，锦缎千匹？
在将士们快要饿死、冻死的时候，他送来这些东西？
沈软软捏着信纸，手不停地发抖。
她想起了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将士，想起了那些还在受苦的百姓，想起了沈彻曾经说过的“许你一个太平盛世”。
“陛下的赏赐，我心领了。”沈软软的声音冰冷。
“黄金和锦缎，就留给京城的王公贵族享用吧。
请使者回去告诉陛下，破风军将士不需要这些。
他们需要的是粮草，是援军，是活下去的希望！”
使者脸色一变：“将军，你这是在抗旨不遵？”
“我不敢抗旨。”沈软软看着使者，眼神里带着无尽的失望。
“我只是在替破风军的将士，替南疆的百姓。
问陛下一句：江山和百姓，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使者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帐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沈软软的肩膀上，冰凉刺骨。
她想起了沈彻小时候给她暖手的样子，那时候他的掌心那么暖，怎么现在就变得这么冷了呢？
“将军，您别难过。”陆峥走到她身边，轻声说，“就算陛下不帮我们，我们也能平定叛乱。”
沈软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没错，我们能行。
传令下去，明天一早，我们兵分三路，直捣叛军老巢！”
第二天一早，沈软软率领破风军，向叛军老巢发起了总攻。
她身先士卒，长枪所到之处，叛军纷纷倒下。
可叛军首领异常凶悍，手持一把大刀，与她战在一起。
两人大战了三百回合，沈软软渐渐体力不支。
她的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她的甲胄。
就在叛军首领的大刀即将砍到她的时候，陆峥猛地冲了上来，替她挡了一刀。
“将军，快走！”陆峥的声音带着鲜血，倒在了她的怀里。
“陆峥！”沈软软抱住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别吓我，你坚持住！”
“将军……我没事……”陆峥的声音越来越弱。
“您一定要……平定叛乱……一定要……活着回去……”
说完，陆峥头一歪，再也没有了呼吸。
沈软软看着怀里死去的陆峥，看着身边倒下的将士，心里的愤怒和绝望像火山一样爆发。
她提起长枪，眼神变得通红，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冲向叛军首领。
“我要你为我的将士们偿命！”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沈软软最终斩杀了叛军首领，平定了南疆叛乱。
可破风军八千将士，最终活下来的，只剩下不到三千。
当沈软软率领残部走出南疆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沈彻派来的迎接队伍，而是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
禁军统领走到她面前，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大将军萧凛，拥兵自重，目无君上，着即收回兵权，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沈软软愣住了。
她平定了叛乱，守护了南疆的百姓，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看着禁军统领，看着那些曾经和她一起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士兵，心里一片冰凉。
“我何罪之有？”沈软软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悲凉。
“将军是否有罪，回京后自有陛下裁决。”禁军统领面无表情地说。
沈软软没有反抗。
她累了，真的累了。她不想再打了，不想再争了。
她只想知道，沈彻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哪怕只有一瞬间。
被押解回京的路上，沈软软坐在囚车里，看着路边的风景。
她想起了小时候和沈彻一起在军营里奔跑的样子；
想起了她第一次披上甲胄时沈彻欣慰的眼神；
想起了她在北疆作战时沈彻送来的暖炉。
那些温暖的记忆，此刻却像一把把刀子，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她不知道，此刻的皇宫里，沈彻正站在城楼上，看着她的囚车渐行渐近。
他的手里捏着一枚早已磨得发亮的玉佩——那是小时候他送给萧凛的，萧凛一直戴在身上，后来在北疆作战时遗失了，被他派人找了回来。
沈彻的眼神复杂，有愧疚，有不舍，有忌惮，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爱意。
他知道萧凛是无辜的，知道她为大靖付出了多少，可他更怕她手中的兵权，更怕她威胁到他的江山。
“陛下，萧将军已到城外。”太监轻声提醒。
沈彻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传旨，将萧凛打入天牢，择日再审。”
他转身走进宫殿，背影决绝。
可他不知道，他这一转身，就永远失去了那个能为他披荆斩棘、能为他付出一切的萧凛。
天牢里阴暗潮湿，沈软软靠在墙上，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她想起了原主的心愿，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将士，想起了南疆的百姓。
她知道，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要活着，她要让沈彻明白，他失去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牢门被打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沈彻身边的太监。
“萧将军，陛下让老奴给您送来了一些伤药和食物。”
太监把东西放在地上，轻声说，“陛下还说，只要您肯认错，肯交出破风军的兵权。
他就会饶您一命，封您为公主，让您在宫里安享晚年。”
沈软软抬起头，看着太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告诉他，我萧凛一生为国，为民，从未有错。
破风军的兵权，是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我不能交，也不会交。
至于公主之位，我不稀罕。”
太监叹了口气：“将军，您何必这么固执呢？陛下也是为您好。”
“为我好？”沈软软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要是真为我好，就不会让我和我的将士们在南疆受苦，就不会在我平定叛乱后把我打入天牢。
他爱的从来不是我，是他的江山，是他的权利。”
太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沈软软看着地上的伤药和食物，没有动。
她知道，沈彻这是在试探她，也是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可她不能接受，她不能背叛那些死去的将士，不能背叛自己的初心。
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她想起了北疆的雪，想起了破风军的军旗，想起了沈彻小时候温暖的掌心。
她不知道，这场由爱开始，由猜忌和算计结束的战争，最终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场。
她只知道，她的路，还没有走完。
她要让沈彻后悔，让他永远记住，他是如何亲手毁掉了那个最爱他、最忠于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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