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年向老年的过渡在无数个日出日落中潜移默化地完成。生活节奏愈发放缓，内容却未减少，只是换了更平和的方式。
毛团早已不是需要溪午凶巴巴\"教学\"的毛头小子了。他长成体型硕大经验丰富的成年雄性，有了自己稳固的领地，甚至能吸引异性注意。
他依旧定期出现在领地外围，却不再是渴望食物或关注，更像习惯性探望和巡视。似乎把鹿深时和溪午的领地也纳入了无形\"监护\"范围。
有趣的是，随着年岁增长，他们与毛团的关系微妙地反转了。一次，一只陌生年轻公熊猫带着侵略气息靠近。
溪午首先发出警告低吼，但那年轻熊猫仗着体力未立即退却。就在溪午准备起身驱逐却动作稍显迟缓时，一个灰褐色庞大身影旋风般从侧面林子冲出来！
是毛团！他毫不犹豫拦在陌生熊猫和溪午鹿深时之间。展现出比当前溪午更具威胁的攻击姿态，低沉咆哮甚至胜过溪午壮年时的威慑。
眼神凶悍全无平日谨慎。年轻熊猫被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吓住，立刻呜咽着逃窜。
赶走入侵者后，毛团收敛凶相，转向溪午和鹿深时发出平稳的\"没事了\"般的咕噜声，甚至带点\"交给我就行\"的意味。
然后才像完成任务的卫兵慢慢退回习惯的位置。溪午愣了下，表情复杂。
似乎不爽风头被抢又有点欣慰，最后哼了声对鹿深时嘟囔：\"算那小子还有点用处…不过要是以前我早就…\"
鹿深时笑着用脑袋顶顶他：\"是是是，你最厉害。现在有毛团帮忙不是挺好？\"
他心里明白，毛团正以他的方式回报当年别别扭扭的\"教导\"和默许的共存，甚至开始下意识保护起这两位\"老邻居\"。
从此溪午对毛团的嫌弃里多了丝难以察觉的认可。虽然仍不许靠太近，但当毛团远远展示抓到的鱼或找到的好笋时，溪午偶尔会从鼻子喷股气勉强算回应。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寒风刺骨，第一场雪就下得异常大。竹林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寻找食物变得异常艰难。
溪午和鹿深时不得不扩大觅食范围，但严寒让他们的动作变得迟缓。
最糟糕的是，他们惯常住的山洞似乎也抵挡不住这罕见的严寒，冷风从缝隙中钻进来，让夜晚变得格外难熬。
\"溪午，我好冷...\"鹿深时把脑袋埋在溪午怀里，声音闷闷的。他的毛发上结了一层薄霜，即使紧紧相拥，也难以完全抵御严寒。
溪午轻轻梳理着伴侣的毛发，心里盘算着。
他记得很久以前，甜甜妈妈曾带他们去过一个地方。那里有一处温泉，即使在最冷的冬天，周围也保持着温暖，竹子长得格外好。
\"深时\"他轻声说，\"我们去找个更暖和的地方过冬吧。\"
于是，两只熊猫开始了他们的冬季迁徙。积雪很深，每走一步都要费力地抬起腿。
溪午虽然年纪大了，却依然走在前面，用自己的身体为鹿深时开路。
\"跟着我的脚印走，深时！这样省力些！\"他时不时回头确认鹿深时跟上来了。
路上，他们遇到了同样在觅食的毛团。看到两位长辈在雪中艰难前行，毛团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走过来。
在溪午开出的路径旁并行，用自己壮实的身躯进一步拓宽道路。三只熊猫就这样默契地在雪地中前行，形成一道奇特的风景。
最有趣的是一段下坡路。溪午想了个主意，干脆坐在雪地上往下滑。\"像小时候那样！\"他兴奋地对鹿深时说，率先尝试。
庞大的身躯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鹿深时犹豫了一下，看着溪午玩得开心的样子，也学着坐下滑下去。
毛团在原地愣了片刻，最终也加入进来。三只成年熊猫像幼崽一样在雪坡上嬉戏，暂时忘记了严寒和疲惫。
找到温泉的过程比预期艰难，鹿深时凭着模糊的记忆摸索前行。
有几次他们几乎要放弃，但温泉周围特有的温暖气息最终指引了方向。
当那片在严寒中依然冒着热气、周围竹叶青翠的区域出现在眼前时，溪午高兴得差点扑进温泉里，被鹿深时及时拉住。
那个冬天，他们就在温泉附近找了个洞穴安顿下来。毛团也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住下，时不时会带来他找到的食物。
最冷的时候，三只熊猫甚至会一起趴在温泉边取暖，虽然溪午仍然不许毛团靠得太近，但默许了他待在能共享温暖的范围内。
冬天过去后，他们回到了熟悉的领地，但那次冬季迁徙的经历让他们都发生了变化。
溪午和鹿深时更加意识到彼此依赖的重要性，而毛团似乎也真正融入了他们的生活，虽然依旧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去看望甜甜和美妞妈妈的次数随着行动变缓而越来越少。直到有次隔了许久才再次踏上熟悉的路。
路程格外漫长，休息无数次才到达。然而那片熟悉竹林寂静得异乎寻常。
他们寻找呼唤很久，最终只找到些极其淡薄属于母亲的、衰老至极的气息残留，聚在一处干燥温暖岩缝附近。
没有身影没有回应，只有生命自然落幕后的宁静。
溪午呆呆站在岩缝前沉默许久。不再像年轻时易情绪外露，但那巨大微佝的背影透出深深失落。
他低头用鼻子轻触岩壁，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熟悉温暖。鹿深时安静陪在身边，他更早预见这天，但真正面对依旧带来绵长酸楚。
他用身体紧靠溪午传递无言安慰。最终溪午把带来的特别柔软竹枝轻轻放岩缝口，就像母亲们还活着时那样。
他转身把沉重脑袋埋进鹿深时脖颈很久没动。
回去的路他们走得更慢依偎更紧。
从母亲们那里回来后，衰老感变得更具体无法忽视。觅食越发吃力，寒冬更难熬，关节疼痛在潮湿天气如影随形。
午后溪午啃着稍韧的竹枝，费劲磨半天无奈吐掉叹气：\"唉现在竹子怎么都没以前好吃了...咬得牙酸...\"
鹿深时看着他，又看看自己不再锋利耐磨的爪子，那个盘桓已久的念头再次清晰。
他蹭蹭溪午轻声问：\"还记得以前那个有很多两脚兽、好多好吃的地方吗？\"
溪午眼睛微亮：\"记得！有甜甜奶和软软窝头的地方！\"
\"想不想...再去那里？以后就在那生活，不用自己找吃的，冬天有暖和房子，每天都有嫩竹子和好吃的。\"鹿深时描述着。
溪午几乎没犹豫，尽管对长途跋涉发怵，但对舒适晚年的向往压倒一切：\"想！深时我们去！我们去那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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