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礼的锁骨和大腿上留着秦明序的指痕，她只穿内衣在镜前确认，镜中女孩皮肤皙白细嫩，有几处肆意摁攥的地方泛着淤青。好半晌，她沉默不语地蹲下身继续收拾行李箱。
她明天就要去冬令营了，回来开学，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秦明序。
但她不想再回头了。
江峤也是这几天走，提前半学期去美国适应新生活，他的家庭可以给予他自由选择的底气，岚高很多学生都是这样。
大家都走在自己的路上，有人相伴为好，没有也不会为谁停留。
戚礼赶不及为江峤送机了，三人小团体在今天约着最后聚了一次。
三个人都很嗨，江因开心之余还有些感伤，因为她留在原地要相继送走两个人。戚礼拍了她一下，“我开学还回来呢！”
“我知道，你让我忧郁一会不行吗。”江因嗔她一眼。
他们三个人为了助兴都喝了酒，学大人的样子碰杯，从高一聊到现在，有说不完的话。戚礼喝了两杯红酒，有点热了，挠了挠泛红的脖子。高领毛衣拽下去一点，江峤注意到，她颈边的吻痕。
高脚杯无声换成盅，他抬腕喝了一口白的。
快散场的时候，江因去了卫生间，戚礼撑着脑袋捡花生米吃，余光发现江峤一直在看着她。
他们视线对上，江峤先笑了一下，朝她坐过来两个身位，挨在她身边。
“戚礼，我有话对你说。”
“你说啊。”她偏头看他。
江峤嘴角更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声音不大不小但郑重：“我喜欢你。”
戚礼微偏的头僵住了，筷尖的花生米掉回盘里，因为没反应过来而微微张开了嘴。
她酒一下醒了，把嘴闭上又张开，震惊道：“你……你说什么？”
江峤垂下眼睛，遮去黯淡的同时，声调变得比刚才高，轻快地笑着说：“你看，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
戚礼完全被他搞懵了：“你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认真的。”他收敛不符合他性格的跳脱表情，重新说。
江峤给戚礼倒桃子汁，连带纸巾贴心的放到她手边，“我从高一就喜欢你了。”他咽下一肚子真心但显然无意义的剖白，只留总结吐露出口。
“那、那你……”戚礼极少见地结巴了，坐直身体，没了刚才全然放松的姿态。她依着教养，理应给他一个认真的回复。但她脑子完全不转了，只有一个念头：她怎么完全没发现呢。
那她和秦明序言之凿凿说的那些，纯洁无瑕的双箭头异性友谊，算什么？
江峤说：“你别紧张，我没想你答复我什么，我只想给自己一个交代。这么一走，最快也要半年回来，我不想把这个心事再揣半年。”
他笑着补充：“江因也看不出来。”
因为他真的，没能存多久的幻想，就被打回肚子里了。在他还没表现什么、让戚礼注意到、喜欢上他之前，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江峤笑里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复杂：“甚至到后来，我和你保持距离，你也没发现过。”
戚礼攥紧了手心，“你为什么要和我保持距离？”
她的大脑疯狂转动，江峤和她保持距离了吗？高二之后，他们在班上的接触变少，她自然而然地以为，是因为座位分开了。但她并没有觉得他们的关系疏远，江峤依然是她在岚高最好的异性朋友。
江峤好像看出她在想什么，说：“你看不出来，是因为你心里有秦明序了。”
戚礼浑身的血液彷佛滞停了一瞬，才继续流动，她不意外了，七班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秦明序的那点事，她已经麻木了。但她不明白：“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疏远我？江峤，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谁而搁置友谊的人。”
江峤沉默了几秒，决定告状：“因为秦明序私底下威胁我，让我离你远点。”每次找戚礼问题，他都快被无数眼刀子戳穿了。
“……”
戚礼一巴掌把筷子撂桌子上，咬牙暗骂，这混蛋。
“你别听他的！”戚礼抓狂，恨铁不成钢，“你就这么容易屈服于强权？”
江峤笑笑，暗叹了一口气：“因为我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
戚礼喉头动了动，把脸侧到另一边。江峤继续说：“我好歹是个男人，再怂也不可能不去争取喜欢的女孩。”
他不做什么，是因为看到了那段视频，他清楚的知道，没用了。
江峤挠了挠脑袋，下定决心般说：“反正我也要走了，看不见他也没法找我事了，我把视频发给你，你阅后即焚，千万别跟他说。”
戚礼直觉不对，心脏跳得很快，“什么视频？”
江峤低头给她发，这包厢信号一般，传了两三分钟才过来。戚礼翻开手机的指尖有些抖，同时又问了一遍：“什么视频？”拜托，这种紧张的氛围下，能不能给她点心理准备。
“你唱歌给他听的视频。”江峤唇边有笑，眼神却落寞。
与此同时，视频点开，属于她的歌声清晰地传出来，戚礼看清后，脸色白了。
是他们在北京的时候。
她在后海的酒吧接过驻唱的麦克，在夏天的暮色晚风中给他唱了一首孙燕姿的《honey honey》。
她唱得好，嗓音清甜，当时围了不少人。他们都不知道，有人录了像，发到了短视频平台上，三点七万的转发量，不多，刚好有岚高的学生在内。
戚礼听江峤讲，身上愈来愈冷。岚城到北京，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原来世界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同学震惊之余顺手把视频发在了六七班的大创团队小群，连老师在内，十七个人。七班这边，江峤在内、钟墨在内、唐琬也在内。
钟墨第一时间向秦明序问起，秦明序第一时间进群约谈了所有人。
坦言他们在秘密恋爱，要求所有人闭紧嘴巴严格保密，有不老实的就叫到后山威胁。一个一个单独谈，威逼利诱，确保所有人口风一致，硬是把一段时间的骚乱强硬压了下来。
江峤根本没打算说出去，但他依旧被秦明序算在武力镇压的那批。那天他心不在焉，被秦明序叫到偏僻处，好好敲打了一番，得意的嘴脸几乎想让江峤动手了。
秦明序抱着胳膊，以极少见的“和善”笑容说：“你也看见了，我们情侣旅行，戚礼在城墙根底下当众示爱，她就是这么爱我，把你那点心思收回去，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江峤被他激的血性上来，冷笑说：“是吗，那她怎么不想承认你们的关系，根本就不在乎你吧。”
秦明序一拳抵到他眉心，又张开五指威胁性地点了点他：“她想低调我有什么办法，把嘴闭紧了，谁要是因为这事影响她学习，我揍死谁。”
他那副土匪样儿，这么镇压了一圈，谁也不敢说出口，但一半的人就这么知道了。
秦明序鸣金收兵，得意地回到最后一排，看到戚礼坐得笔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乖巧背影，舒坦得不得了。当天就把她叫到天台，无赖地找理由讨了好几个吻。
视频暴露了，他们的关系也暴露了。但没有任何流言蜚语扰到她。秦明序喜欢看戚礼在他的保护下依旧安稳的做自己。她承诺给他未来，他就给她清除一切会影响学习环境的障碍。等戚礼得知那条视频的存在，她早就考上京大了，对他那么明显的示爱落到别人眼里，她那副假正经模样肯定装不住。她会红着脸向他质问，会害羞，然后给他最丰厚的奖励。秦明序这么预测着，如此洋洋得意。
然而什么也没有了。
体育馆里，大获全胜的功臣朝观众席张开双臂，同学们按捺不住怂恿她去拥抱秦明序，戚礼的第一反应是他骗了她。是他违背了他们的约定，把他们的关系张扬了出去，只为满足他的占有欲。但事实的真相是，当流言蜚语八卦眼光袭来的第一秒，秦明序全数替她挡在了外面。
戚礼察觉了那段时间同学们对她的格外关注，但她迟钝如斯，他说她自恋，她就那么忽略了。直到无数道暗暗关注的目光中，众多八卦之心变成心照不宣的守护和祝福。
江峤说：“其实咱们班之前就有好多人觉得不对劲了，秦明序总是盯着你看，莫名其妙的笑，谁看了都有鬼。他不爱搭理人，就爱欺负你，我听见徐梦媛悄悄跟同桌说你和秦明序好嗑，后来我才懂是什么意思。”
原来没有一个人会惊扰到她，原来她真的欠他一个众目睽睽下坚定的拥抱。
那天很晚很晚，戚礼蒙在被子里哭得很厉害，心头酸楚紧拧，咸涩的溪流从一双漂亮的泉眼里汩汩流出，辣洌洌地流经脸颊。
她反复看那段视频，回忆起京城盛夏傍晚温温的风，吹动他的衣角和她的发梢。蒸腾的金色街道，来往人群喧吵，又在戚礼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稍止，她全无遮掩地望着对面人群里最出众的秦明序，笑眼明媚含光，唱着甜蜜的歌。秦明序随手抄兜，目光深邃凝注在她身上，温柔笑意径自蔓延而开，两双眼分明只容对面的一个人。
根本不需要多挣扎，谁能让秦明序那样笑？看过视频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无可置疑最最相爱的情侣。
像秦明序最渴望的那样，情意绵绵，磊落张扬。
在两心完整、依偎最近的时候。
他们已经深切的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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