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爷还来不及道谢,这灰衣汉子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只能抱拳向黑暗之处抱拳施上一礼。
远处巷子口,石午阳率领着众人还在跟周府数百追兵进行缠杀,无法顾及城门口这边的情况。
陈三爷趴在暗渠入口,对着最后一名进暗渠的合联胜弟兄吩咐道:
“告诉招娣,出城后要马上南下,先不要去南京,去野人谷找石字营,记着,在我们去找你们之前,不要离开野人谷!让招娣一定要注意……殿下的伤势!”
陈三爷说完,转身就扑向石午阳众人所缠杀的巷子口。
马上大批官军就会赶来,他不可能扔下石午阳不管,这是违背他陈三爷做事准则的。
……
左安门城内的巷子口,石午阳一刀劈翻最后一个扑上来的周府护院,浑身是血,如同地狱修罗。
石午阳身边,石字营的弟兄们只剩下七八个人,个个带伤,背靠着背,喘息粗重。
周府的追兵被杀得胆寒,一时不敢上前,持着刀将石午阳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趁这间歇,石午阳抬眼向左安门看去,那边战事已息,他紧绷的心弦猛的一松,他知道公主已经出城了。
巷子内,站在十几人身后的周奎开始催促家丁:“都给老子上,活捉一个赏银百两!”
在赏银的刺激下,周府的家丁们开始跃跃欲试。
石午阳明白,最后的时刻到了!
“石将军快撤!”
这时陈三爷赶到,挥剑直接杀入石午阳他们左侧的包围圈。
陈三爷猛然的加入,把周府家丁瞬间杀得一懵,左边瞬间露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撤!”
由不得多想,石午阳对着身边的赵竹生和王保顺等人低吼一声。
残余的石字营弟兄和陈三爷猛的撞入左前方不远处一条漆黑的胡同,瞬间消失在北京城迷宫般的街巷深处。
黑暗中,石午阳与陈三爷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天际已经开始浮现启明星,黎明即将到来。
但是,在这座危机四伏,满清马上就要进入的大明都城,等待他们的不知道是黎明还是黑暗?
……
暗渠内狭窄、湿滑、恶臭难当,招娣背着公主,领着众人几乎是连滚带爬。
但仅仅穿行了十几丈,前方豁然开朗!
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他们已经穿过了厚实的城墙。
“陈姑娘!你放我下来!”
背上的坤兴公主对招娣轻轻说道。
“公主,让您受苦了!”
招娣轻轻放下公主,两个帮众上来搀扶着坐在石块上。
看着公主的惨状,招娣内心不禁有点愧疚。
“不碍事,感谢大家舍命救我!”
坤兴公主竟起身向众人俯身鞠躬。
“公主不敢!臣等有罪!”
招娣赶紧和合联胜的弟兄跪倒在地。
“大家起来吧,我现在这公主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坤兴公主单手扶起招娣,向跪着的众人说道。
“公主放心!我等一定会将您护送至南京!”
招娣双眼含泪。
这时那名受陈三爷吩咐的弟兄走向前来。
“副舵主,三爷要您赶往野人谷找石字营!三爷没有出城,回去救石将军他们去了。”
招娣毫不意外她哥哥回去救人的举动,但让她去野人谷,她有点不理解,正准备说话。
“南京太远,且未必安稳……听陈千户的……”
公主坐在石头上,直接阻止住招娣的话头。
她看出招娣的不理解,但她却能理解陈三爷的意思。
招娣见公主开口,她突然也想到——
眼下公主伤势沉重,南京必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反而那避世在深山的石字营,成了最稳妥的选择。
招娣想到了这一点,抬头看了一眼即将发白的天色,那就事不宜迟。
“走!去野人谷!”招娣再次背起公主。
……
永定门外那场生死搏杀留下来的血腥气仿佛还在鼻尖萦绕。
招娣和仅存的十几名合联胜弟兄护着坤兴公主,在天色发白的晨色中向南疾行。
她们在城外的关系点买了两匹马,招娣护着公主骑上一匹,另外一匹驮着包袱。
一行人避开大路,专捡荒僻小径,向着西南艰难跋涉。
坤兴公主左臂的伤口在连续的颠簸中又开始渗血,
她的脸色在微弱的晨光下白的像纸,呼吸也变得微弱急促。
“公主,您千万撑住!”
招娣心急如焚,看着公主痛苦的样子,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受罪。
……
几日下来,人困马乏!
这日晌午,众人刚进入北直隶境内一处荒凉的山坳,远远望见路边有个简陋的茶摊,茅草屋顶上冒着几丝青烟。
“停下来歇歇脚,给殿下讨碗水喝,看看伤口。”
招娣实在不忍再看公主强忍痛苦的样子。
茶摊很简陋,也很破旧,只有一对老夫妻哆哆嗦嗦的照应着。
这年头的青壮出去当兵吃粮的较多,家里头留的都是些老人。
招娣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哭喊声和粗暴的呵斥声。
招娣等人如临大敌,纷纷按住腰间的兵刃。
两名合联胜的弟兄抽出兵刃,向前去查看。
只见一队十几个身穿破旧的鸳鸯战袄、头戴着明军头盔的骑兵,正挥舞着马刀,疯狂劫掠着几个过路的行商。
领头的军官满脸横肉,狞笑着把一名行商的钱财抢完,还一脚踹翻了苦苦哀求的这名行商。
查探的弟兄赶紧回来禀报。
“这伙骑兵应该是关宁兵!”
前去查探的这位弟兄在辽东当过兵的。
“关宁兵?”
招娣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一群败类!”
这伙关宁兵能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吴三桂的部下,
吴三桂领着关宁军正在不死不休的追击大顺军。
这帮人应该就是这两天才路过这里关宁军。
他们要么是被大顺军打败而溃逃的残兵?要么就是逃营的逃兵?
那一小队关宁兵显然是抢红了眼,目光很快就盯向了茶摊这边。
招娣他们离开北京城走到这里,在路上虽然早换了普通老百姓的衣服,
但这十几条精壮汉子聚在一起,簇拥着坤兴公主和招娣两位小姑娘,
而且腰间鼓鼓囊囊的,马背上还驮着看似沉重的包袱。
这伙关宁兵以为公主和招娣是外出的大户人家小姐,而其他人则是请的护镖武师,立刻成了这群关宁逃兵眼中的肥羊。
“喂!那边的!给老子滚过来!”
为首的关宁兵军官策马过来,扬起马鞭指向坐在草棚靠外面的一位弟兄。
而这位弟兄是合联胜的另一个副舵主,叫赵山河。
赵山河正准备发作,招娣赶紧向他使了个眼色,轻轻的摇了摇头。
赵山河强压住怒火,站起身走到草棚外面抱拳陪着笑:“军爷!何事?”
关宁兵的军官指着驮有包袱的马,问向赵山河:“那包袱里装的都是什么?打开看看!是不是偷了哪家的东西?”
这名关宁兵军官见棚内坐的这些人个个神态彪悍,一时也不敢明抢。
“军爷误会了,我们都是些本分的小贩,去南边贩点山货,哪会偷什么东西……”
赵山河继续陪着笑。
“少他马的废话!”
关宁兵军官身边的一名骑兵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叫你打开就打开!我看你们就像顺军的探子!”
合联胜的弟兄们立刻紧张起来,手都握住了暗藏的刀柄。
赵山河脸色已经大变,也摸向了腰间的用粗布裹住的佩刀。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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