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空间里的番茄迎来了最丰饶的一季。林悦站在田埂上，看着满眼的鲜红果实，总觉得今年的番茄格外沉，蒂部都坠着圈淡淡的金光，像挂了串微型的泉眼。念苏背着小竹篓穿梭在藤蔓间，银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偶尔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果实，指尖触到果皮的瞬间，总能听到极细的“咔嗒”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果核里裂开了。
“娘，这个是空的。”孩子举着个半瘪的番茄跑过来，果脐处有个针孔大的洞，晃一晃，能听到里面细碎的响动。林悦接过番茄，轻轻掰开，果肉里果然没有籽，只有堆银白色的粉末，凑近了闻，竟有股时空裂隙特有的清冽气息。
“是时空能量凝结的。”苏然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片显微镜下的粉末样本，“现代的林悦寄来的仪器分析过，这粉末里含有微量的‘时空尘埃’，是两个世界交汇时产生的。”
林悦的指尖捻起一点粉末，粉末在掌心化作道细烟，钻进皮肤里。脑海里突然闪过个模糊的画面：现代实验室的培养皿中，同样的粉末正在结晶，形成细小的番茄籽形状，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对着结晶喃喃自语：“第三轮播种期快到了……”
第三轮播种期？
她想起空间地泉边那株新发芽的幼苗，自从初代执念被接纳后，这株由双色果核长出的幼苗就长得格外慢，半载过去也只抽出三片叶子，叶片背面却刻着细密的刻度，像个微型的日历，此刻正指向“三”的位置。
“它在计数。”林悦的声音带着莫名的紧张，“现代林悦说的播种期，会不会和这株幼苗有关？”
话音刚落，幼苗突然剧烈摇晃，三片叶子同时翻卷，露出背面的刻度——原本指向“三”的指针，竟跳到了“二”。地泉的水面泛起涟漪，映出个陌生的场景：黑风岭的陨石坑旁，长出了片从未见过的紫色番茄，果实上的纹路与空间幼苗的根须一模一样。
“它长到外面去了！”念安举着望远镜跑进来，镜片是现代林悦寄来的高倍镜，能清晰看到紫番茄藤正顺着坑壁往下爬，根须扎进土壤的瞬间，地面就冒出细小的时空裂隙，“周爷爷的日记里夹着张字条，说‘共生之藤’会跨越界限生长，提醒我们‘平衡即将打破’！”
共生之藤？
林悦突然想起现代林悦信里的话：“两个时空的能量交换需要介质，番茄藤就是天然的介质。但如果介质过度生长，就会像失控的血管，吸走其中一个世界的生机。”
她看向空间幼苗的根须，那些银白色的根须果然比昨天更长了，正顺着地泉往空间外蔓延，根须末端的裂隙越来越大，甚至能看到对面现代街道的霓虹灯光。
“必须阻止它！”苏然的玉佩蓝光暴涨，覆盖住蔓延的根须，那些根须遇光就缩回，却在暗处分裂出更多细小的分支，“它在躲避我们的力量！”
念苏突然蹲在幼苗前，小手轻轻抚摸叶片：“别害怕。”孩子的声音异常温柔，“我们不是要伤害你。”
幼苗的摇晃渐渐平息，叶片背面的刻度不再跳动，根须也停止了蔓延。林悦惊讶地发现，孩子的银戒指正与叶片产生共鸣，戒指上的三泉图案投射在叶面上，形成道细小的光网，将根须牢牢罩住。
“它认念苏。”苏然的声音带着释然，“就像最初的番茄藤认你一样，这株共生之藤，认的是两个时空平衡的守护者。”
念苏站起身，小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郑重：“它说，需要‘双泉之水’才能稳定。”
双泉之水？是指这个时空的地泉，和现代的实验室泉眼？
林悦立刻给现代林悦发了电报——两个时空已经开通了简易的通讯渠道，用的是番茄藤纤维制成的特殊电缆。三天后，现代林悦的回信到了，随信寄来个密封的玻璃管，里面装着半管透明的液体，标签上写着“实验室泉眼核心水”。
“她真的寄来了！”林悦的心脏狂跳，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玻璃管，将液体倒入地泉。两种泉水相遇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空间幼苗的叶片舒展开来，根须上的裂隙纷纷闭合，连陨石坑外的紫番茄藤都温顺地垂下了枝条。
“成功了！”念安兴奋地拍手，却没注意到地泉深处，那片银白色的根须正在悄悄编织新的图案——不是之前的囚笼，而是个巨大的“门”字。
当晚，林悦做了个奇怪的梦。她站在扇巨大的青铜门前，门环是两个交错的番茄藤，门楣上刻着“时空枢纽”四个古字。门后传来无数人的声音，有苏承宇的，有周安安的，还有现代林悦的，他们都在说同一句话：“门要开了……”
惊醒时，天刚蒙蒙亮。林悦摸出枕头下的镜泉碎片，碎片不知何时变得滚烫，映出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画面：空间幼苗的根须已经织成了完整的门形，门内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正缓缓朝念苏伸出手，那人影的左耳后，有颗红痣在黑暗中闪烁。
是未来的念苏？还是……被遗忘的残响？
她冲出卧室，看到念苏正站在空间入口，银戒指对着幼苗的方向微微发亮，孩子的嘴角挂着丝她从未见过的微笑，像在与门后的人影对话。
“念苏！”林悦的声音带着颤抖。
孩子转过身，眼睛里闪过一丝陌生的光芒，随即又恢复了纯真：“娘，它说等门开了，就能见到‘完整的自己’了。”
完整的自己？
林悦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想起现代林悦信里的最后一句话：“时空平衡的终极形态，是两个世界的‘关键人物’融合。但融合的代价，谁也不知道……”
地泉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玻璃管里的液体正在减少，现代实验室的泉眼水，竟然在被门形图案慢慢吸收！
“它在积蓄力量开门！”苏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玉佩的蓝光已经黯淡了许多，“我们阻止不了了，它的力量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念苏突然举起银戒指，戒指的光芒与门形图案产生共鸣，门内的人影渐渐清晰——那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个念苏的影子，从婴儿到老年，每个影子的表情都不同，有善有恶，有笑有泪。
“原来……完整的自己是这个意思。”林悦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也带着深深的恐惧，“它要让所有时空的念苏融合成一个人！”
门形图案突然亮起，根须组成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影伸出手，触碰在念苏的银戒指上。孩子没有躲闪，反而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左耳后的红痣与门内人影的红痣同时变得滚烫。
“不要！”林悦冲过去想拉住孩子，却被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门内的人影笑着说：“别怕，这不是结束。当所有的‘我’融合，才能真正掌控时空枢纽，不让初代执念的悲剧重演。”
他的声音与念苏的嗓音重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念苏最后看了林悦一眼，眼神里有不舍，却更多的是坚定。他迈开脚步，走进了那扇由根须组成的门。
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根须重新化作幼苗的形态，只是叶片背面的刻度，已经跳到了“一”。
地泉的水面恢复平静，银戒指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悦瘫坐在地上，泪水汹涌而出。她知道孩子说的是对的，却还是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分别。
苏然紧紧抱住她，声音沙哑：“他会回来的。你看，刻度还没到零，门还会再开的。”
可林悦知道，当刻度走到“零”时，出来的或许就不再是现在的念苏了。
空间外的朝阳升起，金色的光透过番茄藤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株幼苗在晨光中轻轻摇曳，叶片的低语里，似乎藏着个跨越时空的约定。
门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融合后的念苏会变成什么样？
当刻度走到“零”的那天，等待他们的，是救赎，还是永恒的告别？
林悦捡起地上的银戒指，戒指的温度还带着孩子的暖意。她握紧戒指，看向地泉深处，那里的水面映出无数个念苏的笑脸，像在告诉她：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只是那笑脸的背后，隐约有个模糊的轮廓，正站在时空的尽头，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故事，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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