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绪的睡眠很浅，稍有动静就会惊醒。后半夜时，他忽然在梦里低吟，额头上沁出冷汗，身子蜷缩成一团，像只被雨淋湿的猫。
楚枫辞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梦：阴暗的走廊，苏沐和陆泽并肩走着，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刺得他眼睛生疼；教室后排，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过来——“他就是个跟踪狂”“真恶心”“难怪没人跟他玩”。
“别听他们的。”楚枫辞在意识里轻声说，灵力化作一层薄纱，轻轻覆在白绪的灵魂上。那层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些，白绪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平稳下来。
天亮时，白绪是被闹钟叫醒的。他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才慢吞吞地爬起来，走到镜子前。
看到眼角的淤青，他下意识地想用刘海遮住，手指却顿在半空——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昨天打跑混混时，那种利落的身手，好像不是自己能做出来的。
“是我。”楚枫辞的声音适时响起，“我叫楚枫辞，是你的……副人格。”
白绪握着牙刷的手僵住了，牙膏沫滴在水池里。他没回头，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很轻：“副人格？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吗？”
“差不多。”楚枫辞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以后我们会一起住着，我会保护你。”
白绪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挤出牙膏：“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嗯，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个回答似乎让他安心了些，刷牙的动作都稳了许多。
“黑化值减5，当前黑化值60。”
“心动值加10，当前心动值10。”
去学校的路上，白绪始终低着头，脚步飞快，像在躲避什么。
楚枫辞知道他怕遇到昨天的混混，便让灵力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屏障——这屏障无法伤人，却能在有人靠近时发出微弱的提醒。
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见苏沐站在樱花树下，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衫，手里拿着教案，正和陆泽说话。陆泽穿着白大褂，手里提着个药箱，侧耳听着，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白绪的脚步瞬间停住，指尖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楚枫辞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在加速，既期待又恐慌，像只想靠近火焰又怕被灼伤的飞蛾。
“要打个招呼吗？”楚枫辞问。
白绪摇摇头，转身想走，却被苏沐叫住：“白绪？”
他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低着头不敢看对方：“苏老师。”
“昨天没去晚自习，是不舒服吗？”苏沐走近几步，目光落在他眼角的淤青上，眉头微蹙，“这伤是怎么回事？”
“没、没事，不小心撞的。”白绪的声音更轻了。
陆泽也走了过来，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管药膏：“撞到了要及时处理，不然会留印子。”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医生特有的耐心。
白绪没接，只是往后缩了缩。楚枫辞能感觉到他的抗拒——不是讨厌，而是觉得自己不配接受这份善意。
就在这时，昨天那几个混混勾肩搭背地走过来，看到白绪，眼神立刻变得不怀好意。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情圣吗？”为首的混混嗤笑一声，故意撞了白绪一下，“又来跟苏老师献殷勤啊？”
白绪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
苏沐皱眉：“你们干什么？”
混混们显然不怕老师，还想说什么，却被楚枫辞抢先一步——他没夺取控制权，只是让灵力顺着白绪的指尖流到地面，像根无形的线，轻轻绊了为首的混混一下。
那混混“哎哟”一声摔在地上，引得周围同学一阵哄笑。他爬起来想发火，却对上白绪抬起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冷意，是楚枫辞借他的身体传递出的警告。
混混莫名地打了个寒颤，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
苏沐有些惊讶地看着白绪，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气场。陆泽也挑了挑眉，将药膏塞进白绪手里：“记得涂。”
上课铃响了，白绪攥着药膏，看着苏沐和陆泽并肩走进办公楼，忽然轻轻说了一句：“他们真般配啊。”
语气里没有嫉妒，只有一种释然的落寞，像放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楚枫辞有些意外，随即明白过来——白绪对苏沐的感情，或许更多的是一种寄托。他从小父母离异，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苏沐的温柔和关心，像一道光照进他灰暗的生活，让他误以为那是喜欢。
“我们去上课吧。”楚枫辞说。
白绪点点头，走进教学楼时，脚步似乎轻快了些。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药膏，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楚枫辞，”他忽然在心里说，“你说……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楚枫辞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灵力在他指尖轻轻跳动了一下，像在点头：“当然。”
虽然不是太想成为朋友。
“黑化值减5，当前黑化值55，”
“心动值加5，当前心动值15。”
他能感觉到，白绪灵魂深处那点属于黎砚川的微光，似乎亮了些。或许救赎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他在拯救白绪的同时，也在一点点唤醒沉睡的黎砚川。
教室里的阳光很好，落在摊开的课本上，字迹清晰。白绪深吸一口气，拿起笔，楚枫辞的意识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数学课的板书在黑板上蔓延，像爬满蛛丝的网。白绪握着笔的手悬在笔记本上方，笔尖迟迟落不下去——苏沐和陆泽并肩走进办公楼的画面总在眼前晃，像枚没干透的印章，反复盖在意识里。
“他们好像真的很合适。”他忽然在心里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谁，“陆医生温柔，苏老师也温柔，站在一起就像……就像春天和夏天凑在了一块儿。”
楚枫辞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点笑意：“春天和夏天？这个比喻挺新鲜。”
白绪的耳尖微微发烫，指尖在课本边缘划着圈：“我是不是很奇怪？明明知道他们互相喜欢，还总忍不住想靠近苏老师……”他顿了顿，声音沉下去，“同学们说得对，我就是个讨厌的跟踪狂。”
“不是的。”楚枫辞打断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只是太缺爱了，把别人一点点的好，当成了救命稻草。”
白绪愣住了，笔尖终于落在纸上，却划出一道歪斜的线。他想起奶奶去世那天，苏老师蹲在他身边，递给他一块草莓味的糖，说“会好起来的”；想起下雨天没带伞，陆医生把伞塞给他，自己淋着雨跑回医务室。
那些细碎的温柔，像散落在尘埃里的星子，被他小心翼翼地攒了起来，当成了对抗孤独的微光。
“可我给他们添麻烦了。”他小声说，眼眶又开始发烫，“昨天陆医生看我的眼神，好像在可怜我。”
“那不是可怜，是善意。”楚枫辞的声音像温水，慢慢淌过他紧绷的神经，“你值得被好好对待，白绪。”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地告诉他“你值得”。白绪的呼吸顿了顿，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黑化值减3，当前黑化值52。”
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白绪，这道题的解法说一下。”
他猛地抬头，茫然地看向黑板，大脑一片空白。周围传来低低的嗤笑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别怕，看第三行的辅助线。”楚枫辞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安抚的力量，“延长cd到E，让dE等于cd，构造全等三角形。”
白绪下意识地跟着念出来，声音虽轻，却清晰准确。
老师有些惊讶，点了点头：“思路对了，坐下吧。”
白绪莫名地松了口气。原来被人托底的感觉，是这样的。
“谢谢你。”他在心里说。
“不客气。”楚枫辞的声音很柔和，“我叫楚枫辞，枫叶的枫，辞别的辞。”
“楚枫辞……”白绪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觉得舌尖都泛起暖意，“很好听。”
“以后你可以随时找我说话。”楚枫辞说，“不管是难过，还是开心，或者只是想发呆。”
白绪攥着笔的手指动了动：“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心里？”他总觉得这样太不真实，像偷来的温暖，迟早会被收回去。
楚枫辞沉默了几秒，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课本上，“函数”两个字被照得发亮。他的声音轻下来，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温柔：
“因为我是来爱你的。”
白绪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嗡地一声。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樱花树的花瓣正乘着风往下落，像场粉色的雪。
“爱……我？”他的声音发颤，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嗯，爱你。”楚枫辞的声音很肯定，“不是苏老师那种喜欢，也不是陆医生那种关心，是……”他顿了顿，想起黎砚川在厨房抱着他的温度，想起巷口阳光里的那句“带你回家”，“是想让你好好活着，想让你觉得这个世界值得，想让你……不再孤单。”
白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他赶紧低下头，用袖子偷偷擦掉，却控制不住嘴角一点点往上扬——那是个很轻、很羞涩，却真实存在的笑容，像蒙尘的镜子被擦亮了一角。
“心动值加20，当前心动值35。”
后排的同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被他眼里的光晃了一下，没敢出声。
楚枫辞能感觉到，白绪灵魂深处那点属于黎砚川的微光，此刻亮得格外明显，像被春风吹融的冰，正在一点点舒展。
他轻轻笑了。
你看，我们正在好好活着。
数学课还在继续，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弯出温柔的弧度。白绪终于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两个字：
“枫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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