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影站在临时营地中央,漫天风雪如无数冰刃般呼啸着扑面而来。
灰白色的雪幕遮蔽了天际,连近在咫尺的帐篷轮廓都模糊不清。
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刺入他的领口与袖缝,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拉扯他的衣袍。
他深吸一口气,鼻腔中满是冰雪的清冽气息,混杂着营地篝火燃尽后残留的淡淡焦烟味,却总觉得这气味底下藏着某种未知的腐腥——像是暗处蛰伏的兽类嗅到了猎物。
心中那股不安如毒藤般疯狂蔓延,连陆云传来的消息都无法浇熄。
他握紧传音玉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玉简表面浮动的灵力波纹在风雪中忽明忽暗,宛如一盏随时会被狂风扑灭的幽灯。
“陆云,你确定没有其他异常情况吗?”他的声音被风雪撕成碎片,却在玉简中凝成一道坚定的波纹。
“陈影,我这边一切正常,陆皇虽然有所怀疑,但目前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你放心,我会继续留意他的动向。”
陆云的声音从玉简中传来,语气虽坚定,却难掩一丝疲惫。
陈影却仍蹙眉凝视风雪深处,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暴雪中扭曲如鬼影,连最敏锐的灵识都探不穿那混沌的白色帷幕。
他深知陆皇的狡猾如深渊毒蛇,陆飞的阴险更似暗雾中的毒蛛——陆云的“一切安好”,或许只是蛛网中央的假象。
“不行,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他暗自咬牙,靴底碾过积雪的咯吱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交代留守将领时,陈影特意压低了声音,却仍让每个字句如冰棱般刺入对方耳膜:
“提高警惕,若有异动,即刻燃起三色焰信!”
风雪中的营地在他离去时更显死寂,火把的光晕在帐篷表面投下摇曳的阴影,恍若无数困兽在皮囊下挣扎。
几个时辰的疾驰中,风雪愈发癫狂。
陈影将灵力凝于周身,化为一道流光撕开雪幕,衣袍边缘却被风刃割出细碎的裂痕。
边疆营地终于映入眼帘时,他悬停在半空俯瞰——此处果然险要:
峭壁如巨兽獠牙环绕,唯一入径被积雪覆盖的吊桥横跨深壑,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在石壁上回荡,宛如某种古老的咒语。
他敛去气息潜入,雪粒落在睫毛上凝成冰晶,指尖冻僵却仍灵活避开每一道巡逻光影。
暗处,有不知名的兽类在雪堆下低吼,声如锈刃摩擦。
来到陆云营帐前,陈影的呼吸已凝成白雾。
帐帘缝隙透出的暖黄光晕在雪地上画出半圆,恍若绝境中唯一的生机。
“陆云,是我。”他压低的声音混入风声,帐内烛火陡然一晃。
陆云掀帘的动作带着几分僵硬,面颊被冻得泛青,却仍强撑笑意:
“陈影,你怎么亲自来了?”
帐内陈设简陋,案上摊开的舆图被烛火映得发烫,墨迹在边缘微微晕开,似有未干的汗渍。
他转身时,陈影瞥见案角压着一枚扭曲的铜铃——那是陆皇密探独有的信物,此刻却静默如死。
“我心中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过来看看。”
陈影踏入帐内,靴底带进的雪沫在绒毯上融化,渗出暗色的水痕。
陆云欲斟热茶的手顿了顿,壶中水汽袅袅升腾,模糊了他眼底的闪动。
“陈影,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我向你保证,我一直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陆皇那边也没有任何异常。”
陆云的声音在帐内回响,却盖不住远处山壁上传来的、一声极轻的、不属于巡逻节奏的脚步响。
陈影瞳孔骤缩,灵识如蛛丝般悄然探出——
“陆云,你确定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他逼近一步,风雪气息与帐内的燥热空气激烈碰撞。
陆云迎上他的目光,睫毛上的冰晶折射出破碎的光:“我以我的性命担保,绝无隐瞒。”
就在陈影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名士兵突然急匆匆地冲进营帐。
“报!大皇子,万花楼传来紧急情报。”士兵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信。
陆云接过密信,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陈影,你看。”陆云将密信递给陈影。
陈影接过密信,只见上面写着:“万花楼出现神秘人物,自称陈影,行为举止与您极为相似。”
陈影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万花楼……神秘人物……自称陈影……”陈影喃喃自语,脑海中飞速思考着。
陈影离开陆云的营地,径直朝着万花楼的方向飞去。
夜色如墨,月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仿佛天穹缀着几粒破碎的银砂。
万花楼是陆国境内一座着名的青楼,朱红纱灯高悬于雕花楼檐,流光溢彩,将夜色染成暧昧的绛色。
楼外车马喧嚣,锦缎华服的身影在灯火下穿梭,酒香与脂粉气混作一团,熏得人头晕目眩。
抵达时,陈影的玄色披风仍沾着夜露的湿冷。
他踏入楼内,脚步声在铺满锦缎的地面上激起细微的回响。
丝竹声缠绵如蛛网,自楼上的雕花隔间倾泻而下,裹挟着女子莺莺笑语,却在他踏入的瞬间凝滞了一瞬。
这里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衣袍上的金线刺绣与珠玉配饰在烛光下流转着贪婪的光,此刻皆向他投来探究的目光——这陌生人的剑眉星目,冷冽如霜的气质,与传闻中那位行事诡秘的陈影竟有八分相似。
掌柜的冷汗沁透绸衫,指尖在算盘珠上颤了颤:
“这位客官,您有预约吗?”
陈影的靴底碾过洒落的花瓣,檀香混着女子鬓间的茉莉香扑面而来,他却浑然不觉,只将掌心按在柜台上,青玉扳指磕出脆响:“我找你们老板。”
随着掌柜的通报,楼梯吱呀作响,一名中年男子踏着月色般的素白缎靴缓步而下。
他眼角缀着细纹,笑意却如浸了油的纸伞,滴水不漏:“客官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陈影直视对方琥珀色的眸子,袖中暗藏的匕首已抵住掌心——这人的瞳孔深处,竟泛着与那“冒牌货”同样的幽蓝微光。
中年男子引他穿过七折回廊,檀香与愈发浓烈的龙涎香熏得人喉头发紧。
密室的门扉由整块乌木雕成,推开时发出腐朽的呻吟。
烛火摇曳间,陈影终于看清了那“另一个自己”——那人着一袭与他相同的玄袍,连腰间佩剑的镂空纹样都分毫不差。
更骇人的是,对方眉间那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赤色疤痕,此刻却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萤蓝,仿佛蛰伏着某种阴毒生灵。
那人却倚在紫檀座椅上,指尖把玩着一枚镂银香炉,檀香袅袅升起,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朦胧的屏障。
陈影的愤怒如火山喷涌,剑气横扫整个秘阁。
玄铁剑刃劈裂青砖地面,碎屑溅起时,他再也不顾阁主的警告,誓要将这冒牌货斩于剑下。
“老子让你在皇宫玩,你跑这来了,还把我的人变成你的!”他咆哮着,声浪震得琉璃灯盏叮当作响,每一剑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
“你可知陆云因此险些暴露?你可知我的计划险些被你毁尽!”
那人却身形如鬼魅,总在剑锋触及前飘然闪避,衣袍拂过之处。
烛火忽明忽暗:“陈影,你冷静些。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助你。”
语声如浸了寒潭的冰碴,字字刺入陈影耳膜。
“助我?你这是毁我!”陈影的剑气激起满地狼藉,紫檀木桌裂成齑粉,呛人的木屑混着香灰扑入口鼻。
“你擅自截断我与陆云的联络,让陆皇察觉异动;你假扮我收买人心,将我安插的棋子尽数转为效忠你!你根本是在将我推向深渊!”
阁主见状,悄然退出秘阁,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那人终于不再躲避,正面迎上陈影的剑光:“你所见皆是表象。陆皇调兵,是因我假传你的命令,令陆云佯装叛变,诱他露出底牌;你的人转为效忠我,是因我替你修补了‘反噬咒’,他们若继续追随你,三日内必死无疑。”
陈影的心剧烈震动,剑尖仍抵着对方咽喉,掌心却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
虽未明说分魂术,但对方提及“反噬咒”与“修补”,让他隐约猜到某种魂魄层面的手段。
秘阁内的烛火忽然爆出一串火星,映得两人面色阴晴不定。
他沉默片刻,剑尖仍抵着对方咽喉:“你为何不与我商议?”
“商议无用。”那人叹道,袖口滑出一缕黑气,缠绕上陈影的剑刃,“此术唯有在你灵识陷入死局时方能激活,若提前告知,必被陆皇识破。我替你承受反噬咒,替你诱陆皇出兵,替你稳住人心——”
话音未落,陈影忽觉胸口绞痛,灵力运转滞涩如枯井淤塞,掌心攥紧剑柄的力道竟在逐渐流失。
那人续道:“你所见的一切‘背叛’,皆是为你铺生路。你可知,陆皇早在你策反陆云时便已察觉?他故意放任你们联络,只为等你们露出破绽。若你今日仍与陆云共享消息,此刻你二人皆已成阶下囚。”
陈影的剑终于垂下。
秘阁内沉寂如死,唯有烛火在呜咽。
青铜烛台上的火苗被不知何处渗进的阴风扰得忽明忽暗,昏黄的幽光在雕满符咒的梁柱间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无数鬼魅正贴着墙垣悄然蠕动。
他虽怒意未消,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解释与所有谜团丝丝入扣——那些散落的古籍残页、地砖下暗藏的星宿图纹、以及对方消散时衣袍间飘落的淡金色鳞粉,皆在脑中织成一张狰狞的蛛网。
那人忽然消散如流沙,唯余一枚玉简落于陈影掌心。
玉质通透如凝霜,表面却沁着层层细密的冰纹,触感冰凉如浸了千年寒泉。
指腹刚触上玉面,便见字迹自内里浮凸而出:“生死劫,破局在‘信’。噬心蛊已入体,逆转灵阵在万花楼秘阁之下。”
血红色的篆文泛着诡异的荧荧之光,仿佛地底涌出的冥火,字迹边缘甚至有虚幻的血丝蜿蜒游动,似要顺着指尖钻进皮肉。
秘阁角落的积尘被风卷起,混着腐旧的檀香与一缕若有若无的腥气,在烛光中凝成浑浊的雾霭。
陈影攥紧玉简,掌心被沁骨的寒意刺得泛起青白。
玉简表面冰纹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气,在他袖口凝成霜花。
脑中轰鸣不止,如千军万马踏过铁桥,又似地脉深处传来远古的咒吟。
秘阁穹顶的铜铃无风自响,清冽的颤音中夹杂着一声嘶哑的兽吼,震得烛芯骤然爆开一簇火星。
他猛然抬头,却见梁柱上的符咒竟在血光的映照下流转微芒,暗金色的纹路如活蛇般游走,将整个秘阁的空气拧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噬心蛊?他确曾在近日察觉灵力不畅,却以为只是疲累所致……原来,另一个自己所言皆真!
秘阁外的夜色如浸透墨汁的绸缎,沉沉地裹着这座古老的石阁。
青灰的石壁上爬满潮湿的苔痕,墙角蛛网在暗处织成细密的陷阱,偶尔有夜风掠过,蛛丝便颤如琴弦,发出近乎呜咽的轻响。
月光本是被厚重的檐角遮得严实,此刻却忽有一缕如银丝般穿透缝隙,斜斜地映在玉简之上。
那光仿佛有生命,在玉简表面游移片刻,最终凝定在背面刻字处——
\"分魂噬心,以蛊破蛊\"
八个小字被镀上一层霜色,笔画如刀凿般锐利,字缝间竟似渗出极淡的紫雾,在月光下凝而不散。
他掌心灼痛骤起,似有千万虫蚁在皮下啃噬血肉。
痛感起初如火星溅落,转瞬便燎成一片滚烫的沼泽,五指无意识地蜷缩,却觉那\"活物\"顺着经脉蜿蜒而上,所过之处肌肤泛起诡异的青纹,如同冰裂的蛛网蔓延至腕骨。
玉简的温度却在此时陡然跌落,原还残存一丝暖意的玉石,此刻竟比冬夜寒泉更冷,握在手中如攥着一块即将碎成冰碴的霜,寒意直刺骨髓。
\"你为何要为我做到这般?\"他低吼声在秘阁中撞出回声,喉间震颤如困兽嘶鸣。
空荡石室内唯有风自地缝渗入,携着陈年积尘与某种腐旧典籍的气味,在月光与暗影交界处盘旋成漩涡。
无人应答,唯有玉简上的紫雾随他情绪波动而忽明忽暗,似有灵性之物在暗中窥伺。
那霜冷触感愈发尖锐,玉简表面开始渗出细小的冰晶,裂纹如蛛网自刻字处蔓延,仿佛承载的秘密即将崩裂而出,将一切吞入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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