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偏殿，气氛肃杀。
沈渊垂首而立，上方端坐的依旧是面色冷峻的孙长老。与上次不同，这次孙长老的目光更加锐利，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两侧还站着几名气息凝练的执法弟子，其中包括曾搜查过他木屋的周毅。
“沈渊，你可知罪？”孙长老声音低沉，带着无形的压力。
“弟子不知何罪之有。”沈渊抬起头，眼神坦荡，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与倔强，“弟子确实曾去后山外围采集‘清心草’（一种常见低阶药材），用于平日研习药理，但绝未踏入禁地半步。那破碎玉瓶，弟子更是不知从何而来，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还请长老明察！”
“栽赃？”孙长老冷哼一声，“你一个杂役弟子，何人费心栽赃于你？那玉瓶上的标记，确系丹房三号库房所有，而近期经手蚀骨草，且有能力提炼精华的杂役，唯你一人！”
“长老明鉴！”沈渊不卑不亢，“弟子虽处理蚀骨草，但所有成品皆按规定上交，从未私藏。至于提炼精华……弟子虽略通药理，但修为低微，并无相应设备和实力进行提炼。此事库房记录及当值弟子皆可作证。那玉瓶为何出现，精华从何而来，弟子实在不知。或许……是有人盗取了库房物资，不慎遗落，又或是……刻意构陷？”
他将“构陷”二字咬得稍重，目光坦然地看着孙长老。
孙长老眉头微蹙。他掌管执法堂多年，经验老辣，自然看出此事疑点重重。那玉瓶出现的位置太过巧合，就像是故意引导他们去发现。而沈渊的解释，虽然不能完全洗脱嫌疑，但也合情合理。一个炼气二层的杂役，确实难以独立完成蚀骨草精华的提炼和保存。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感觉此事背后并不简单，似乎牵扯到某些他不愿深究的势力。上面传来的“谨慎”处理的暗示，也让他颇感棘手。
“即便玉瓶之事存疑，”孙长老话锋一转，目光如电，“你身上的伤势，作何解释？这绝非普通跌打损伤！”
沈渊心中一凛，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早就准备好说辞：
“弟子在采集清心草时，不慎惊动了一头潜伏的‘影狼’，与其搏杀良久，方才侥幸逃脱，因此身受重伤，跌落深涧。”影狼是后山外围常见的一种低阶妖兽，速度极快，爪牙锋利，造成的伤势混杂，正好可以解释他身上的剑伤（与影狼搏斗所致）和内伤（蚀骨掌力被化解后残留的伤势）。
说着，他还“勉强”调动一丝灵力，展示了一下手臂上一道浅浅的、已经结痂的爪痕——这是他之前清洗伤口时特意留下，以备不时之需的。
孙长老神识扫过沈渊，确实感应到他气息虚弱，经脉有损，符合重伤初愈的特征，而且那伤势中残留的气息驳杂，确实像是与妖兽搏杀所致。至于更深层次的、属于蚀骨掌力的阴寒气息，已被《葬世录》和那扫地僧老者的力量净化，难以察觉。
孙长老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沈渊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启禀长老，内门大师兄赵干城求见。”
赵干城？他来这里做什么？
沈渊心中猛地一紧，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让他进来。”孙长老淡淡道。
很快，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赵干城步入殿内。他面带温和笑容，先是对孙长老恭敬行礼：“弟子赵干城，见过孙长老。”
然后，他仿佛才看到沈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咦？沈师弟？你怎么会在此地？”他的目光在沈渊身上扫过，带着一丝看似关切，实则深藏审视的意味。
沈渊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冷意，恭敬道：“见过大师兄。”
赵干城转向孙长老，语气诚恳：“孙长老，不知沈师弟所犯何事？弟子与他曾有一面之缘，觉得他为人勤恳，不似奸恶之徒，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望长老明察。”
他这番看似求情的话，听在沈渊耳中却充满了虚伪。林风记忆碎片中，赵干城那冰冷讥诮的面容再次浮现。
孙长老看了赵干城一眼，不置可否：“正在询问他擅闯后山禁地及盗取药材之事。”
“竟有此事？”赵干城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随即又对沈渊“痛心疾首”道：“沈师弟，你怎可如此糊涂！后山禁地凶险异常，宗门严令不得擅入！你若需要药材，大可向宗门申请，或通过正当途径获取，怎能行此盗窃之事？还不快向孙长老坦白认错！”
他这番话，看似劝导，实则句句都在坐实沈渊的“罪名”，将他往擅闯禁地和盗窃的深渊里推。
沈渊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被冤枉的激动：“大师兄明鉴！弟子绝未擅闯禁地，更未盗窃！此事定有隐情！”
赵干城叹了口气，摇头道：“沈师弟，人赃并获，你还要狡辩吗？身为青云弟子，当敢作敢当才是。孙长老执法如山，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他话语中的暗示，几乎要将沈渊定性。
沈渊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感受到来自赵干城那看似温和目光下的冰冷杀机！此人定然知晓黑袍人（张长老）之事，甚至可能参与其中！他此刻前来，就是为了落井下石，确保自己这个“意外”被彻底清除！
“大师兄此言差矣！”沈渊猛地抬头，目光直视赵干城，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弟子清白，天地可鉴！若大师兄执意认定弟子有罪，弟子无话可说！但弟子恳请孙长老，给弟子一个机会！”
“哦？什么机会？”孙长老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弱小，却敢于直视内门大师兄的杂役弟子。
“外门大比即将开始！”沈渊声音铿锵，“弟子愿报名参加外门大比！若弟子真如大师兄所言，是那等奸恶怯懦之徒，定然不敢登台，即便登台也必原形毕露！但若弟子能在大比中证明自己，至少可证弟子心性无畏，绝非宵小！届时，再请长老彻查此事，还弟子清白！”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将自身的清白与即将到来的外门大比捆绑在了一起！
赵干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阴鸷，他没想到沈渊会来这一手！在外门大比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再想暗中动手脚，就难了！
孙长老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看了看一脸“正气凛然”的赵干城，又看了看梗着脖子、一副“以死明志”模样的沈渊，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好！”孙长老一拍座椅扶手，“沈渊，本座便给你这个机会！外门大比之前，你暂居执法堂偏院，不得随意出入！待大比之后，再行论处！至于你是否参赛，由你自己决定！”
这是要将沈渊暂时软禁，但也给了他参赛的机会！
“多谢长老！”沈渊深深拜下。这已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赵干城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微笑道：“孙长老英明。但愿沈师弟能在大比中……有所表现。”他最后几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杀机，已毫不掩饰。
沈渊知道，从此刻起，他与赵干城，乃至其背后的黑袍张长老，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外门大比，将是他唯一的生路，也是他反击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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