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风跟刀子似的,刮过光秃秃的山梁,卷着枯草碎屑,狠狠砸在云家那间摇摇欲坠的土坯茅屋上。
茅屋顶盖着的茅草都发了黄,边角处还破了个洞,冷风顺着洞口往里灌,把屋里唯一一张旧木桌上的灰尘吹得打旋。
云皎皎缩在姐姐云青青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姐姐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角,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鹿。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双“恐惧”的眼睛背后,藏着一个来自末世、杀过丧尸、控过异能的成熟灵魂。
穿来这具三岁半的小身子已经三天了,她足足饿了九顿。原主一家不是被她“克死”的,纯粹是穷死的——北地贫瘠,去年又遭了蝗灾,地里颗粒无收,原主爹娘带着哥哥进山找吃的,失足坠了崖,只留下十五岁的姐姐和三岁半的她相依为命。
而现在,屋外阴风更甚,不是因为天气,是因为来了一群能把云家压垮的人。
“快看快看,镇北王府的人来了!”
“那穿锦袍的就是王世子君墨离吧?我的天,真是俊美得跟画里似的!”
“人家可是金枝玉叶,怎么会来咱们这穷山沟?”
“还能为啥?来退婚的呗!当初云家小子跟王府嫡女有婚约,现在云家败落了,王府哪能看得上?”
村民们围在云家茅屋四周,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像苍蝇似的嗡嗡响,眼神里满是看热闹的鄙夷。
明代等级森严,士农工商尚且界限分明,更别说王府世子和山村孤女了。当初那门婚约本就是云家祖上积德,跟王府沾了点远亲,才定下的娃娃亲。如今云家破落,君墨离亲自上门,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云青青脸色惨白,紧紧护着妹妹,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却还是强撑着站直了身子。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真当面对时,那股子羞辱感还是像针一样扎得她心口疼。
马蹄声停在茅屋前,为首的年轻男子翻身下马。他身着玄色织金锦袍,腰束玉带,腰间挂着一枚羊脂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墨发用玉冠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只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眼神冷得像北地的寒冰。
他就是镇北王世子,君墨离。
身后跟着的侍从清一色的锦衣劲装,腰间佩刀,气势凛然,把围观的村民吓得往后缩了缩。
君墨离没看那些村民,也没看迎出来的云青青,目光径直落在她身后的云皎皎身上,那眼神带着审视,带着不耐,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云氏女云皎皎?”他开口,声音清冽,却像淬了冰,“当初你兄长与本王世妹定下婚约,如今你兄长已逝,云家败落,本也不该苛责。但近日王府请钦天监测算,言你八字极凶,克亲克夫,实乃灾星降世,若入王府,恐累及王府满门。”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今日,本王世子亲自前来,便是要当众解除这门婚约。自此,你云皎皎与镇北王府再无瓜葛,往后婚嫁,各凭天意。”
“灾星”两个字,像重锤砸在云青青心上。她猛地抬头,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哽咽:“世子殿下,皎皎还小,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她不是灾星,我爹娘和哥哥……是意外啊!”
“意外?”君墨离嗤笑一声,眼神轻蔑,“接连克死父母兄长,这等命格,不是灾星是什么?本王世子能亲自前来退婚,已是给足了云家体面,莫要得寸进尺。”
周围的村民立刻附和起来:“是啊青青,王世子说得对,皎皎这命格太硬了!”
“当初我就说,这丫头生下来就克父克母,你们还不信!”
“现在王府都发话了,这灾星可不能留着祸祸人啊!”
尖酸刻薄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过来,云青青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反驳不了。在这等级森严的世道,王府的话就是定论,她一个山村孤女,又能如何?
云皎皎依旧缩在姐姐身后,大眼睛里的“水雾”似乎更浓了,小手攥得更紧,看起来委屈极了。
可她的内心,早已吐槽到飞起。
【克亲?克夫?】
【老娘末世双系异能者,木系能催生植物,动物系能跟兽类沟通,走到哪都是团宠,怎么穿来就成灾星了?】
【这家人分明是穷死饿死的,跟老娘的八字有半毛钱关系?】
【还有面前这男的,印堂晦暗,山根发青,眼底带着死气,妥妥的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的征兆!居然还敢说别人是灾星?】
【要不是这具身子太小,打不过他身后的那些保镖,老娘当场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她在末世见多了生死,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看人的命格气运一瞧一个准。君墨离这模样,分明是近期有大劫,还敢来这儿耀武扬威,真是不知死活。
君墨离似乎懒得再跟她们纠缠,从侍从手里拿过一张纸,扔在云家门前的泥地上:“这是退婚书,按个手印,此事便了。”
纸张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压在云青青心头。她看着那张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退婚书,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她没有选择。在王府的权势面前,她们就像蝼蚁,只能任人摆布。
云皎皎看着姐姐伤心的模样,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她虽然刚穿来三天,可这具身子的记忆还在,姐姐是这世上唯一疼她的人。
她偷偷抬起头,再次看向君墨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退婚是吧?说我是灾星是吧?】
【行,这灾星我当定了!】
【君墨离,你给老娘等着,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等着你,到时候看谁才是真正的灾星!】
她轻轻拉了拉姐姐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开口,声音软糯,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坚定:“姐姐,别哭……签就签吧,我们不要他了。”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君墨离耳朵里。他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向这个三岁半的小丫头。刚才还一副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此刻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梳着两个小小的发髻,脸蛋圆圆的,皮肤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色,唯独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藏着星星。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反而多了一丝他看不懂的平静。
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但也仅仅是奇怪而已。在他眼里,一个山村孤女,再奇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算你识相。”君墨离冷冷地说了一句,示意侍从上前。
云青青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咬了咬牙,擦干眼泪,捡起地上的退婚书。她不识字,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按手印。
“等等!”云皎皎突然开口,再次拉住姐姐。
她抬起头,看向君墨离,大眼睛眨了眨,语气依旧软糯,却带着一丝末世大佬独有的威慑力:“世子殿下,退婚可以,但你刚才说我是灾星,是不是要给我们一点……补偿呀?”
君墨离愣住了,周围的村民也愣住了。
这三岁半的小丫头,居然敢跟镇北王世子要补偿?
君墨离挑眉,眼神变得更加冰冷:“补偿?你一个灾星,没让你赔偿王府名誉损失已是宽宏大量,还敢要补偿?”
云皎皎不怕他的眼神,反而笑得露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看起来天真无邪:“可是,你说我克夫呀,以后没人敢要我了,姐姐也会被我连累嫁不出去的。世子殿下是好人,总不能让我们姐妹俩饿死吧?”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却字字在理。周围的村民们也小声议论起来,觉得这丫头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君墨离脸色沉了沉,他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这么难缠。他本想直接转身离开,可看着周围村民的目光,若是真就这么走了,反倒显得王府小气。
他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大概有五两重,扔在地上:“拿着这银子,安分守己过日子,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王世子不客气。”
五两银子,对于普通村民来说,已是一笔巨款。周围的村民们眼睛都看直了,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云皎皎看着地上的银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五两银子?在末世,这点钱连半块压缩饼干都买不到。不过,现在她和姐姐确实需要钱活命,有总比没有好。
她拉着姐姐的手,走到银子面前,捡起银子,递到姐姐手里,然后再次看向君墨离,奶声奶气地说:“谢谢世子殿下的银子。世子殿下一路走好,记得……三天之内不要出门哦,不然会倒霉的。”
这话带着孩童的天真,却让君墨离脸色一沉。他觉得这丫头是在诅咒他,眼神里的厌恶更甚:“放肆!”
侍从立刻上前一步,想要呵斥。
“世子殿下,”云皎皎不怕,反而笑得更甜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呀,你印堂发黑,真的会有血光之灾的。”
君墨离懒得再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冷哼一声,转身翻身上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留下了满院的狼藉和围观的村民。
村民们看云家得了五两银子,态度也变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刻薄,只是眼神里依旧带着好奇和敬畏。没过多久,便纷纷散去了。
茅屋前只剩下云家姐妹俩。
云青青紧紧攥着那锭银子,泪水再次掉了下来,却不是伤心,而是激动和庆幸。有了这五两银子,她们姐妹俩终于能活下去了。
她蹲下身,抱住云皎皎,声音哽咽:“皎皎,谢谢你……”
云皎皎靠在姐姐怀里,小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心里却在想:【谢我干什么?要谢就谢那个即将倒霉的世子吧。】
【君墨离,三日之内,血光之灾必至,到时候,你就知道,谁才是真正不能招惹的人。】
北地的风还在刮着,但云皎皎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坚定。
穿成三岁半的小丫头又如何?被退婚又如何?被骂灾星又如何?
她可是末世大佬,自带异能和好运,只要给她时间,别说在这古代活下去,她还要带着姐姐吃香的喝辣的,让那些看不起她们的人,都好好看看!
这灾星,她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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