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银行总行大楼，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赵晋岳拿着一份北江银行纪委呈报上来的《关于昌南支行行长黄子京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的通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尽管早已通过有关渠道得知了解了相关情况，但此刻看到白纸黑字的正式通报，尤其是“省纪委”、“联合调查组”这些字眼，赵晋岳的心还是猛地沉了下去。
黄子京！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能干人”，竟然以这样一种狼狈不堪的方式轰然倒塌！
震惊是真的。赵晋岳确实没想到黄子京的胆子肥到了这种程度，玩女人玩出了人命，敛财手段如此粗糙低劣，简直是在作死！
痛心也是真的。倒不是痛心黄子京这个人，而是痛心这件事对北江银行声誉造成的毁灭性打击，以及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昌南支行是业务重镇，黄子京知道的太多，牵扯也太广，和他本人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的第一反应是暴怒，恨不得亲手掐死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但仅仅几秒钟后，常年身居高位的历练就让他强行压下了所有情绪，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而是危机管控的时候。
赵晋岳按下内部通话键，语气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通知下去，半小时后召开紧急党委扩大会议，所有党委委员、各部门一把手务必参会，各分行行长视频接入！”
半小时后，北江银行总行会议室气氛凝重。
赵晋岳坐在主位，面色沉痛，语气沉重地通报了黄子京的情况。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作为董事长，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我很痛心，也很震惊！黄子京同志曾经是我们银行的业务骨干，做出过一些成绩，但最终还是没能守住底线，辜负了组织的培养和信任，走到了党和人民的对立面！”
赵晋岳措辞严厉地批评了黄子京的违纪违法行为，强调要深刻吸取教训，然后话锋一转：
“但是，同志们！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越要稳住阵脚！我相信，黄子京的问题是其个人问题，不代表我们北江银行的主流！我们的队伍整体是好的，是经得起考验的！”
他提出了几点要求：
第一，全行上下必须旗帜鲜明地配合省纪委和公安部门的调查工作，“要人给人，要资料给资料，不得以任何理由设置障碍、拖延推诿！”（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既是表态，也是提醒在座的人别自作聪明去对抗）。
第二，立即在全行系统内开展一次“依法合规、廉洁从业”的专项警示教育整顿活动，由他亲自挂帅担任领导小组组长。（既是补救措施，也是将主动权抓回自己手中）。
第三，昌南支行的工作由总行立即派出工作组接管，确保业务不断、队伍不乱、人心不散。（迅速切割，防止问题蔓延）。
会议在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中结束。
散会后，赵晋岳独自回到办公室，反锁了门。脸上的沉痛和镇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他走到书架旁，看似随意地挪动了几本书，后面露出一个不起眼的暗格，里面是一部未经登记的卫星电话。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极其简短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方没有出声。
“昌南的雷爆了，黄废了。”赵晋岳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你的人，屁股擦干净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处理、听不出男女的电子音：“该断的都断了。资金渠道三个月前就已切换。他知道的那点东西，牵扯不到你我。”
“省纪委牵头，林万骁那个阎王在办。这个人，手黑得很，不按常理出牌。”赵晋岳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黄子京嘴不算很严，我怕他扛不住，乱咬。”
“他不敢。”电子音冰冷而肯定，“他知道规矩，乱说话的代价，他全家都付不起。管好你那边的人，尤其是之前和他有过来往的，该警告的警告，该‘休假’的‘休假’。最近，所有人都安分点，别再给我惹麻烦。”
“明白。”赵晋岳深吸一口气，“那……之前通过他那边走的几笔‘咨询费’……”
“已经处理了。账面平了，来源消失了。做好你的事，其他的不用你操心。”电子音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赵晋岳放下卫星电话，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和对方通话，每次都能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他定了定神，又拿起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叫来了自己最信任的办公室主任。
“你亲自去办几件事。”赵晋岳眼神锐利，声音恢复了一位金融巨擘的冷静和果决，“第一，总行之前所有与昌南支行有业务往来的项目，尤其是黄子京经手过或插过手的，全部重新审核一遍，任何有瑕疵的、不合规的，立刻整改，该补手续的补手续，该做说明的做说明，确保万无一失。”
“第二，和昌南支行的几位副职、信贷部主任再单独谈一次话。告诉他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黄子京是个人的问题，不要无限扩大，要维护北江银行的大局。只要他们脑子清醒，总行不会亏待他们。”
“第三，”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查一下，最近总行这边，特别是与投资、信贷审批有关的部门，有没有人被纪委约谈过，或者行为异常的。有任何情况，直接向我汇报。”
办公室主任心领神会，重重地点点头，领命而去。
赵晋岳再次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如织的车流。黄子京的倒台，像是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北江银行的肌体。他虽然及时做出了切割和应对，但来自省纪委、来自林万骁的凌厉锋芒，依然让他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他知道，风暴并未结束，或许才刚刚开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清理掉所有痕迹，确保火不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至于黄子京？那已经是一枚被舍弃的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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