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的拥抱并不算十分紧密,甚至带着几分生疏的克制,但那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沉稳的心跳,却像最坚实的壁垒,将林晚星与方才的惊心动魄彻底隔绝。她脸埋在他昂贵的、沾染了淡淡硝烟与冷冽气息的大衣里,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一小片衣料。怀中的星辰似乎也感知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安全,啜泣声渐渐止歇,小脑袋依赖地靠在父亲的手臂旁,抽噎着睡着了。
没有人说话。厂房内只剩下钟管家低声指挥手下善后的声音,以及沈确被反剪双手带走时,那不甘又绝望的粗重喘息。
这短暂的、近乎凝滞的静谧,只属于相拥的他们(尽管这拥抱的构成如此复杂)。
直到林晚星的泪水慢慢干涸,只剩下肩膀因余悸而轻微的颤抖,陆北辰才动了动。他揽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以一种不容置疑却又不失保护的姿态,带着她和孩子,转身朝楼梯走去。
“这里交给你们。”他经过钟管家身边时,脚步未停,只留下简洁的一句。
钟管家微微躬身:“是,少爷。苏小姐……”他目光转向一旁脸色依旧苍白的苏媛。
陆北辰的目光这才第一次真正落在苏媛身上,那眼神里的冰寒褪去些许,但依旧疏离:“一起回去,让医生看看。”
语气是陈述,而非询问。苏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黯然地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她看着陆北辰护着林晚星和孩子的背影,那小心翼翼的姿态是她从未得到过的,心头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过,酸涩难言。她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每一步都感觉沉重。
厂房外,天光已然大亮。晨曦刺破云层,将废弃工业区的荒凉染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数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无声地停泊着,如同蛰伏的野兽。见到陆北辰出来,为首的司机立刻恭敬地拉开车门。
陆北辰先让林晚星抱着孩子坐进宽敞的后座,动作间,他的手臂不可避免地与她相触,林晚星像是受惊般微微一缩,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陆北辰将她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眸色深了深,却没说什么。他随后对走过来的苏媛示意了一下另一辆车。
苏媛脚步一顿,看着那截然不同的安排,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顺从地走向了另一辆车。原来,连共乘一车,都已是奢望。界限,在他心中,已然如此分明。
车队平稳地驶离这片废墟。车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和星辰平稳的呼吸声。
林晚星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身体依旧紧绷,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阵阵袭来,让她浑身乏力,但大脑却异常活跃,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厂房里发生的一切——沈确的疯狂、苏媛的挺身、星辰的哭声、还有……陆北辰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的那一刻,以及他那个笨拙却有力的拥抱。
“我的女人”……“回家”……
这两个词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带着一种不真切的虚幻感。这真的是那个对她冷漠、怀疑、甚至在她最需要时缺席的陆北辰吗?还是说,这仅仅是他出于对儿子的保护,以及对所有物被触碰的愤怒,而衍生出的短暂行为?
心乱如麻。她悄悄抬眼,从车内后视镜里打量他。他正闭目养神,侧脸线条依旧冷硬,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戾气未散的痕迹。这样的他,让她刚刚萌生的一丝暖意又迅速冷却下去。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苏媛的存在,过往的伤害,失去的那个孩子……岂是一个拥抱、一句“回家”就能轻易抹平的?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陆北辰忽然睁开了眼睛。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中猝不及防地相遇。
林晚星心头一跳,慌忙移开视线,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耳根微微发热。
陆北辰看着她躲避的姿态,眸色微暗,却没有戳破。他沉默了片刻,开口,声音因为一夜未眠和之前的紧绷而显得有些低哑:“吓到了?”
他问的是星辰,还是她?林晚星分辨不清,只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那个木盒……”林晚星忽然想起沈确掉落的那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忍不住开口,声音还有些干涩。
“钟叔会处理。”陆北辰打断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终结,“这些事情,以后你不必再操心。”
他的保护,或者说,他的掌控,在此刻显露无疑。他把她划归到了需要被屏蔽在这些阴暗之外的领域,这或许是一种好意,却也无形中在她心头筑起一道高墙。她依然是那个需要被他安排、被他保护的附属品吗?
林晚星抿了抿唇,没有再问。她低头看着怀中星辰恬静的睡颜,心中五味杂陈。为了孩子,她可以忍受很多,但她的心,是否还能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
车队没有回之前那所公寓,而是直接驶向了陆北辰位于城郊、守卫更为森严的顶级别墅。
别墅门口,得到消息的家庭医生和护理团队早已等候多时。车刚一停稳,立刻有人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林晚星怀中接过熟睡的星辰,进行细致的检查。
陆北辰率先下车,然后很自然地朝林晚星伸出手,似乎要扶她。
林晚星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曾持枪震慑全场的大手,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薄茧,握住她时,力度适中,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与悸动。
苏媛也从后面的车下来,看着这一幕,眼神黯了黯,默默跟着医生去处理手臂上的划伤。
进入别墅,早有佣人准备好一切。林晚星被带去房间梳洗换衣,热腾腾的餐点也很快送到她面前。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周到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却也透着一股公式化的距离感。
她洗去一身尘埃和疲惫,换上干净柔软的家居服,坐在餐桌前,却没什么胃口。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回家”两个字,看着这奢华却冰冷、完全按照陆北辰喜好布置的空间,这里,真的能算是她的“家”吗?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门被轻轻敲响。
“进。”林晚星放下筷子。
进来的是陆北辰。他也换下了那身沾染了外界气息的衣服,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和之前的肃杀,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那周身迫人的气场却并未减弱分毫。
他走到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几乎没动过的餐点,眉头微蹙:“不合胃口?”
“不是,”林晚星摇摇头,“只是没什么胃口。”
陆北辰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没有勉强。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开口,声音低沉:“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这是承诺,也是宣告。
林晚星抬起头,看向他:“沈确……会怎么样?”
“他需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陆北辰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决定他人生死的冷酷,“陆氏的法务部和……其他方面,会处理干净。”
他没有明说,但林晚星能想象到沈确的下场绝不会好。她并不同情沈确,只是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身边这个男人所拥有的力量和手段。
“那……苏媛姐?”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苏媛今天的举动,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也间接帮了她和星辰。
提到苏媛,陆北辰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沉了沉:“她救了星辰,陆家不会亏待她。等她伤好,会给她一笔足够的补偿,送她离开。”
离开?林晚星有些意外。她原以为,经过今天,苏媛在陆北辰心中的地位会有所不同。毕竟,他们之间有着她不曾参与的过去,而苏媛今天还为他们受了伤。
“是因为……我吗?”她忍不住问,声音很轻。
陆北辰抬眸,深邃的目光锁定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你认为呢?”
他的反问让林晚星一时语塞。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林晚星,”他叫她的全名,语气是少有的郑重,“过去的事情,存在误解和……我的失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这对于一向言简意赅、杀伐果断的陆北辰来说,是极为罕见的。
“关于苏媛,关于……那个孩子,”他提到那个失去的孩子时,语气有明显的凝滞,“以及,我对你的……忽视和怀疑。这些,我都知道。”
林晚星的心猛地揪紧,鼻子又开始发酸。他终于承认了!这些如同巨石般压在她心头的委屈和痛苦,他终于看到了!
“现在说这些,或许晚了,也或许……毫无意义。”他继续道,声音低沉而清晰,“但我希望你明白,从今以后,你和星辰,是我的责任,也是我……”
他在这里顿住了,那个关键的词似乎到了嘴边,却最终没有说出口。他看着她泛红的眼圈,最终只是说道:“……是我唯一承认的,陆北辰的妻子和儿子。”
唯一承认的……妻子。
这个词像锤子一样敲在林晚星心上。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责任”和“承认”。这算是他所能给出的,最大的让步和承诺了吗?
她应该感到满足吗?为了星辰,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一个强大父亲的庇护?
可是,心呢?她那颗曾经满腔热忱捧给他,却被他冷漠以待,如今已是千疮百孔的心,该何去何从?
“我……知道了。”良久,林晚星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她没有说“我原谅你了”,也没有说“我们重新开始”,只是说了这三个字。
知道了他的态度,知道了他的安排,知道了他们之间那基于责任和子嗣的、脆弱而现实的联结。
陆北辰看着她低垂的眼睫,那上面还沾着未干的湿意。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他知道,仅凭这几句话,无法抚平她心中的伤痕。破镜重圆,谈何容易?他擅长的从来是掠夺和掌控,而非安抚和弥补。
但,他不会放手。
既然将她重新拉回了自己的领地,他就不会再给她离开的机会。时间还长,他有的是耐心,一点点将她重新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无论是人,还是心。
“好好休息。”他最终站起身,没有再多言,“医生检查过,星辰只是受了些惊吓,有些皮外伤,没有大碍。晚上我会回来陪你们吃饭。”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高大的背影在门口消失,留下满室的寂静和心绪纷乱的林晚星。
林晚星独自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尘埃似乎落定了,绑架的危机解除,沈确伏法,苏媛即将离开,她和星辰的安全得到了保障。
可她的内心世界,却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新的风暴。陆北辰筑起的名为“责任”与“保护”的堡垒,对她而言,是安全的港湾,还是另一座华丽的牢笼?
新的序章,在她迷茫而混乱的心绪中,缓缓掀开了第一页。前路是温情愈合,还是更深的纠葛?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为了怀中断奶不久、需要父亲的孩子,她必须,也只能,在这条看似归于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归途上,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而她与陆北辰之间,那堵由伤害、误解和复杂情感砌成的心墙,是否能有被推倒的一天?或许,这将是比应对任何外部危机,都更为漫长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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