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紫禁城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流淌着金色的光晕，连空气都仿佛带着一丝慵懒的甜意。对于郭络罗·明玉，这位被安亲王府上下捧在手心里的格格，时间仿佛是一条宽阔而平缓的河流，距离那所谓的“剧情”正式开启，还隔着长长的一段水程，足以让她悠哉游哉地戏水玩耍。
这几日，八阿哥胤禩府上传来喜讯，侧娘子姐姐生下了一个小阿哥，取名弘旺。消息传来，安亲王府自然少不了一份厚重的贺礼，明玉也随着玛姆（祖母）和额娘过府道贺。八贝勒府邸张灯结彩，洋溢着添丁的喜悦。胤禩温文尔雅，亲自接待，脸上是初为人父的、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欣慰。明玉被引到内室看望产妇和新生儿。
隔着摇篮，明玉低头看着那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小婴儿，他正闭着眼，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偶尔发出细微的哼唧声。周围是一片称赞之声，“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福相”之类的话语不绝于耳。明玉脸上挂着符合身份的、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在暗暗撇嘴，用一种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带着无比亲昵的语调嘀咕：“嗯……看着是挺健康的。不过，比起我从前生的小小鱼，可差远啦！我家小小鱼刚出生时，那皮肤就跟最上等的珍珠一样，又白又亮，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那才叫一个漂亮呢！”
这念头一闪而过，带着跨越了时空和种族的、母性的天然骄傲。她并未在八爷府久留，送上祝福和礼物后，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比起围观别人家的新生儿，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回到自己的闺阁，屏退了左右，她便在脑中呼唤：“系统，老爷子现在在干嘛？”
一道只有她能“听”见的、略带机械感却又充满人性化情绪的声音立刻回应：【宿主，康熙帝此刻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暂无出宫意向。根据历史记录及近期行为模式分析，三日后南苑行围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七十。】
“知道了，盯紧点。”明玉，或者说，内在是“小鱼”的灵魂，懒洋洋地吩咐道。
这便是她近年来最重要的“功课”之一。借助这个与她灵魂绑定的、来自高等文明的系统，她能够近乎实时地掌握康熙皇帝的行踪。每一次康熙微服出宫，或是前往南苑、畅春园等地游玩散心，她都会在系统的精准“导航”下，制造一场场看似偶然的邂逅。
有时是在香火鼎盛的寺庙，她正虔诚地跪拜祈福，起身回头时，恰好与那双深邃威严的眼眸对上；有时是在热闹的庙会，她对着一个精巧的面人儿露出欣喜的笑容，那笑容恰好落入了便装打扮的皇帝眼中；有时是在京郊的别院附近，她骑着马，裙裾飞扬，如同一道亮丽的风景，闯入皇帝的视野。地点、时机都恰到好处，每一次的相遇都自然得如同上天安排。
起初，康熙或许只是觉得这安亲王的外孙女容貌出众，气质不凡，颇有几分眼缘。但随着次数增多，那种“巧合”之感渐渐变得强烈。时间长了，这位雄才大略、深信天命的皇帝，内心深处也不由得生出一种“此女与朕有缘”的微妙感觉。
更让康熙感到惊异乃至着迷的，是明玉容貌的变化。原本的郭络罗·明玉已是美人胚子，但内在换成了人鱼始祖“小鱼”的灵魂后，这具肉身似乎也在被缓慢而持续地改造、优化。她的肌肤日益莹润，仿佛月华凝聚，吹弹可破；眼眸越发清澈灵动，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海洋的神秘；五官轮廓愈发精致绝伦，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超脱凡俗、近乎梦幻的美。这种美，不带丝毫烟火气，不像人间能养育出来的，倒像是九天仙女滴落凡尘，或是深海中的精魅偶然现身。
康熙看着这个在一次又一次“偶遇”中逐渐长大的少女，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奇异的“养成”即视感。仿佛他是在无意间，于茫茫人海中发掘了一块绝世璞玉，并看着她在自己偶尔的“注视”下，慢慢褪去青涩，绽放出惊世的光华。这种过程，带给这位早已习惯了掌控一切、阅尽人间美色的帝王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和满足感。他乐于见到她的成长，甚至隐隐期待着下一次相遇时，她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就在这样不紧不慢的节奏中，时间悄然流逝，系统所提示的“剧情开始”节点，终于临近了。
这一日，明玉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民间话本，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响起：【宿主，请注意，关键剧情点——马尔泰·若曦坠楼事件，即将在八阿哥府发生。】
明玉立刻坐直了身体，来了精神：“快，把屏幕打开！”
一道无形的光屏在她面前展开，清晰地呈现出八阿哥府后花园的场景。只见两位年轻的格格正在楼梯上争执推搡，正是明玉的“原身”明玉格格和马尔泰·若曦。画面中，两个小姑娘言语不和，情绪激动，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明玉瞪大了眼睛，看得津津有味。然而，预想中“明玉”用力将“若曦”推下楼的场景并未发生。屏幕里，那位马尔泰·若曦格格，不知怎的，脚下突然一个打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哎呀”一声惊叫，便从楼梯上滚落下去，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紧接着，画面似乎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扭曲，明玉敏锐地感觉到，就在若曦坠地昏迷的那一刹那，她身体里某种本质的东西改变了。一种陌生的、来自异世的灵魂波动，取代了原本的存在。
“这就……完了？”明玉愕然地看着屏幕中陷入混乱的八爷府下人，看着他们七手八脚地将昏迷的若曦抬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么草率的吗？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关键的推力，就这么自己脚滑了一下？”她转过头，仿佛能看见悬浮在空中的系统光球，语气充满了怀疑，“系统，你确定没搞错时间点？这真的是剧情的力量？为了把那个孤魂野鬼塞进来，连基本逻辑都不顾了？”
系统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欣慰和老怀大慰的感慨：【宿主，这就是剧情力量的强大之处。它会在关键节点进行自我修正，确保主线走向不发生偏移。过程或许看似偶然甚至荒诞，但结果必然指向既定目标。看来，我们等待的时机，真的快要到了。】
系统的电子音里，甚至透出了一丝类似于“慈祥”的意味。它默默地观察着自己的宿主，这位曾经叱咤风云、情感淡漠、只遵循生存与繁衍本能的人鱼始祖。回想她刚来到这个低维小世界时，对这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除了维持生存必需的能量，对外物毫无兴趣。
而现在呢？她会为了京城新出的糕点让丫鬟排长队去买；会对着西洋镜铺子里新到的怀表琢磨半天；会因为得到一匹稀有的苏杭云锦而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画了图样让内务府的工匠赶制新衣；她的房间里，堆满了各色珠宝首饰，花花绿绿，琳琅满目。她学会了享受，拥有了偏好，懂得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开心”。
【会分析，会思考，爱吃爱玩，也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首饰了……】系统内部的核心程序愉悦地运转着，【进步巨大，进步巨大啊！只要再往前一步，再领悟了那最复杂、也最核心的‘情’字，懂得了何为不舍，何为珍惜，何为刻骨铭心的爱恋，体会到那种愿意为另一个人付出一切、甚至超越种族与生死界限的情感……那这趟‘人性化’培养任务，可就真正圆满了！】
想到那光辉的未来，系统几乎要抑制不住地模拟出激动的电流声。一旦任务完成，将成功融入了人类复杂情感、理解了“爱”之真谛的人鱼始祖送回属于她的高维世界，那位执掌军团、与宿主关系匪浅的元帅，承诺给它的奖励可是前所未有的——晋升为主系统！届时，它将不再是单一个体，而是能够统御千千万万个子系统的至高存在，拥有庞大的计算力和资源调配权，在无尽的时空位面中执行更高级别的任务……
【那时……哈哈哈哈！】系统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核心代码因为过度兴奋而微微发热，甚至不小心将一阵模拟的、只有明玉能感知到的“嘿嘿哈哈”的笑声泄露了出来。
明玉正对那草率的附身过程无语，听到系统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发了神经般的笑声，忍不住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喂！醒醒！别做白日梦了！赶紧把屏幕关了，吵得我头疼。”
“是，宿主。”系统立刻收敛了笑声，光屏瞬间消失。
明玉从软榻上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件用江南进贡的软烟罗制成的旗装，对着水银镜照了照。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风华绝代，连她自己有时都会微微晃神。她想起今天还有正事要办：“备车，我要进宫。”
她与康熙早就约好了，今日要去内务府领取专门为她订做的一套头面首饰。那是康熙特意吩咐造办处，用新进贡的东海明珠和翡翠打造的，图样还是她亲自画的。
如今，她进出宫廷已是常事，甚至无需特意通报。康熙帝早有明旨，给予了她在宫闱内极大的自由。而这一切的背后，是那位帝王越来越明确的心思。
安亲王府这边，从明玉的额驸明尚、福晋，到老安亲王岳乐本人，对于眼下这情形，心情可谓是复杂万分。一方面，皇帝对明玉的格外青睐，无疑是家族无上的荣光；但另一方面，这位帝王的心思深沉，他们也不敢妄加揣测，只能静观其变。直到不久前，康熙亲自召见了岳乐，隐晦而又明确地表达了意向：只待明玉格格及笄礼成，便要依照最隆重的礼制，三媒六聘，迎入宫中，正位中宫，入住那象征着天下女子至尊之位的坤宁宫。
这道旨意，如同一声惊雷，在安亲王府内部炸响，带来了荣耀，也带来了深深的忧虑。坤宁宫，皇后！这可是泼天的富贵，极致的恩宠！然而，康熙皇帝此前几位皇后的命运……“克妻”之说，如同一个隐形的诅咒，萦绕在宫廷内外，让人心生寒意。可皇帝金口已开，态度坚决，他们做臣子的，除了叩谢天恩，还能说什么呢？
此时的康熙，却像是老房子着了火，烧起来便无可救药。那份埋藏已久的热情，一旦被点燃，便汹涌澎湃，难以抑制。他一生经历过太多，权衡过太多，到了这个年纪，反而更想任性一回。他认定了明玉就是他晚年命运赐予的瑰宝，是照亮他日渐沉寂生命的一束光。他不再顾忌那些虚无缥缈的“命硬”之说，也不愿再去多想可能存在的风险与非议。他只想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用最尊贵的地位、最精心的呵护，将她牢牢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坤宁宫，皇后之位，在他看来，仅仅是匹配她的开始。
明玉乘坐的马车平稳地驶向紫禁城。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碌碌的声响。她靠在柔软的垫子上，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中一片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去取自己心爱之物的期待。对于那即将到来的、被无数人艳羡又忌惮的皇后命运，她似乎并无太多感触。系统的任务，人鱼的归途，还有那遥远星际的呼唤，与眼前这凡尘极致的荣宠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看清的、波澜壮阔的画卷。
而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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