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个脆弱而混乱的世界。程屿的脸色异常凝重,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沉重。他走到隔壁的观察室,陆砚辞立刻迎了上来,眼神中充满了急切的询问和深切的担忧。
“她怎么样?”陆砚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程屿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仿佛要压下心中的波澜。然后,他转过身,目光锐利而坚定地看向陆砚辞,声音低沉却清晰得如同冰凌坠地:
“砚辞,确诊了。”
“分离性身份障碍(dId)。毫无疑问。”
陆砚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住了一下!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尽管程屿之前已做过详尽的分析和推测,但当这权威的、不容置疑的诊断真正落下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击力还是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程屿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医者的严谨和一种洞悉真相的沉重:
“主人格,就是我们看到的‘苏棠’。她承载了绝大部分的痛苦、恐惧、负罪感和无助感。她是那个在阳光下安静看书、为你泡茶留灯、却会在噩梦中剧烈颤抖、对核心创伤表现出极度回避和恐惧的脆弱存在。她对次人格的行为……没有记忆!或者说……她的意识主动屏蔽了那些她无法承受的记忆碎片和行为片段!”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而次人格……很可能就是她潜意识中创造出来的‘苏苒’!这个名字……意味深长!她承载了所有被主人格压抑、否认、无法表达的强烈情绪——滔天的愤怒!刻骨的恨意!毁灭性的报复欲!以及……在极端危险和无法承受的压力下,被激发出来的原始生存本能和保护机制!”
程屿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揭示真相的紧迫感:
“夜店里的热情如火、大胆回应!酒店套房里那截然不同的气质和‘不认账’!划车事件中那挑衅的笑容和毁灭性的行为!甚至……那晚从纪家阁楼不顾一切的逃亡!这些……很可能都是‘苏苒’在感知到主人格‘苏棠’濒临崩溃、无法应对时,强行接管身体控制权后做出的反应!是次人格对主人格的一种……扭曲的保护!”
“轰——!!!”
程屿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陆砚辞脑中炸响!所有的谜团!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无法解释!在这一刻,如同散落的拼图,被这残酷而清晰的诊断,瞬间拼凑成一幅完整却令人心碎的真相图景!
夜店里的“苒”……那个与他缠绵一夜、眼神放肆、如同燃烧火焰般的女人……
酒店醒来后“苏棠”的茫然、否认、不记得……
茶庄里她面对质问时的惊恐、语无伦次……
划车照片上那挑衅的笑容……
以及……她一次次苍白的辩解:“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原来……都不是欺骗!
都不是玩弄!
都不是虚伪!
而是……疾病!
一种源于极致痛苦和无法承受的创伤,而被逼出来的、撕裂灵魂的自我保护!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心痛和铺天盖地的愧疚,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陆砚辞!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撕裂!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自己曾经的愤怒!想起自己曾用怎样冰冷、怀疑、甚至带着鄙夷的目光审视她!想起自己曾如何认定她是个玩弄人心的骗子!想起自己曾如何用强势和质问去逼迫她!
他……都做了什么?!
在她最脆弱、最无助、最需要理解和帮助的时候,他……都做了什么?!
“她……”陆砚辞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深沉的痛楚,“她……到底……经历了多少……?”
他的目光空洞地投向书房紧闭的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蜷缩在沙发上、遍体鳞伤、灵魂破碎的女子。巨大的心疼如同利刃,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神经!
程屿看着陆砚辞眼中那剧烈翻涌的痛苦和自责,心中也充满了沉重的叹息。他理解陆砚辞此刻的震撼和悔恨。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加残酷。
“砚辞,”程屿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重的寂静,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现实感,“确诊……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dId的治疗……漫长、艰难、充满挑战!”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严肃,如同在陈述一个不可动摇的事实:
“治疗的终极目标,是促进主人格与次人格(或多个次人格)之间的沟通、理解和协作!让她们认识到彼此存在的意义和功能!最终……走向人格的整合(Integration)——融合成一个更完整、更稳定的自我!或者,至少达到一种合作共存(cooperation)的稳定状态!”
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
“但这需要三个至关重要的前提!”
“第一,她本人必须要有强烈的、主动的治疗意愿!她必须愿意去面对那深埋的创伤!去理解那分裂的自我!去尝试与那个‘可怕’的次人格对话!这……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毅力!尤其是在她目前极度恐惧和抗拒的状态下!”
“第二,稳定的、高度信任的治疗联盟!她必须绝对信任她的治疗师(我)!也必须信任她所处的环境和支持系统(你)!任何信任危机都可能让治疗前功尽弃!”
“第三,也是最根本的!一个绝对安全、稳定、无压力的外部环境!”程屿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锋,“任何巨大的压力!任何外界的威胁!尤其是……来自创伤源纪延铮的直接刺激或潜在威胁!都可能瞬间摧毁所有的治疗成果!诱发次人格的极端行为!甚至导致人格状态的彻底混乱或精神崩溃!”
他直视着陆砚辞的眼睛,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
“砚辞!现在的苏棠……就像一座行走在钢丝上的危楼!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她万劫不复!”
“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慎之又慎!”
“而你……”程屿的目光意味深长,“作为她目前唯一的依靠和安全感的来源……你的稳定、你的保护、你为她隔绝外界风暴的能力……将是治疗能否持续下去的关键!”
陆砚辞静静地听着,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沉重的责任!有坚定的决心!有对未来的忧虑!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看向书房紧闭的门,仿佛在凝视着那个沉睡在风暴眼中的灵魂。程屿的话,如同警钟,在他心中长鸣!dId的诊断,解开了谜团,却也带来了更艰巨的挑战和更沉重的压力!
他必须保护她!不仅保护她的身体,更要保护她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精神世界!他必须为她撑起一片绝对安全的天空!隔绝纪延铮的疯狂!隔绝外界的风雨!
然而,就在他心潮澎湃、决心如铁之时——
书房的单向玻璃窗外,楼下街道的阴影里,那辆黑色的、没有挂牌照的越野车,依旧如同蛰伏的毒蛇般,静静地停在那里。车窗缝隙中,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依旧举着高倍的夜视望远镜,精准地锁定着这个方向!
耳麦中,那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目标状态:虚弱。情绪波动剧烈。疑似医疗干预。”
“是否……采取行动?请示!”
短暂的沉默后,耳麦那头传来一个冰冷得毫无温度、充满毁灭气息的声音:
“继续监视!等待最佳时机!”
“猎物……已经暴露了!笼子……也快关不住了!”
“收网……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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