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那片弥漫着奶香、睡意与石破天惊呼唤的温暖空间隔绝开来。陆瑾寒站在走廊华丽却冰冷的光线下,脚步有瞬间的虚浮,仿佛刚才那声“爸爸”抽走了他脚下赖以立足的坚实地面。
他没有立刻离开。
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面料传来,却丝毫无法冷却他体内奔涌的、滚烫的洪流。耳边依旧嗡嗡作响,不是外界的声音,而是那两个字在他脑海、在他胸腔内不断回荡、放大的轰鸣。
“爸——爸——”
清晰,用力,带着睡意的沙哑和小委屈。
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慢镜头,在他脑中一帧帧反复播放。儿子睁开迷蒙睡眼看向他的瞬间,那小嘴张开的弧度,那气流通过声带震颤发出的音节……
不是错觉。
他缓缓抬起手,指间竟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这陌生的生理反应让他皱紧了眉,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将那丝泄露情绪的颤抖狠狠压制下去。
然而,外在的克制无法平息内心的海啸。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感,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炽热的岩浆在他冰冷的胸腔内横冲直撞,试图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那是什么?是狂喜?不,不仅仅是。是满足?似乎也不够确切。那是一种更复杂、更磅礴的东西——一种被血脉至亲毫无保留地、以最原始本能确认和呼唤时,所带来的灵魂层面的震撼与……归属感。
他,陆瑾寒,陆氏帝国的掌舵者,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被敬畏、被依赖、被算计,却从未……从未被如此纯粹地、不掺任何杂质地需要过和呼唤过。
“爸爸”。
这个称呼,剥离了所有社会属性和权力外衣,直指生命最本源的联系。它像一道最强烈的光,瞬间照见了他内心深处那片自己都未曾仔细探寻过的荒芜之地——那里,原来也渴望这样一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情感连接。
他一直认为,给予团团最好的物质、最严密的保护、最“高效”的成长环境,便是尽了父亲的责任。他甚至将这种“给予”视为一种掌控和所有权宣示的延伸。
直到此刻,直到这声呼唤如同利刃般剖开他坚硬的外壳,他才猝然惊觉,他所以为的“责任”之下,原来也潜藏着如此深的、对回应的渴望。
他渴望被这个小生命看见,被他认可,被他……需要。不是作为提供资源的“陆先生”,而是作为“爸爸”。
这种渴望被满足的瞬间,带来的冲击力是毁灭性的。它轻易瓦解了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让那些被严密封印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想冲回房间,将那个软乎乎的小身子紧紧抱在怀里,确认那声呼唤的真实性;他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来回应这石破天惊的一刻;他甚至感到一种近乎恐慌的无措——接下来该怎么办?作为一个“爸爸”,他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些混乱的、与他平日形象截然相反的念头,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脑中奔腾。
最终,他只是更深地靠向冰冷的门板,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抑在一声无声的叹息里。
不能失态。
不能被看穿。
这里是澜苑,他是陆瑾寒。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底已恢复了大部分往日的深邃与平静,只是那平静的冰面下,裂开了无数细密的纹路,有滚烫的东西在下面流淌。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衣领和袖口,每一个动作都恢复了惯常的精准与优雅。然后,他迈开脚步,朝着书房走去。
步伐依旧沉稳,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踏在依旧微微震颤的心弦上。
走进书房,反手锁上门。隔绝了所有外界视线,他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真实。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同微缩模型般的城市。霓虹初上,车流如织,这是一个由他参与制定规则的世界。但此刻,这一切的繁华与权力,似乎都比不上刚才那声稚嫩的呼唤来得更具冲击力。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就是这只手,曾经签下过决定无数企业生死的文件,曾经在谈判桌上让对手冷汗涔涔,也曾……极其笨拙地试图给儿子喂药、拍嗝,甚至生涩地弹奏过几个音符。
“爸爸……”
那声音再次在脑中响起。
他缓缓收拢手指,攥成拳,然后又慢慢松开。
一种全新的、沉重的、却又带着奇异暖意的责任感,如同缓慢涨潮的海水,一点点淹没了他。
他不再是仅仅为自己、为财团而活的陆瑾寒。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会清晰呼唤他“爸爸”的小家伙。这个小家伙的喜怒哀乐,他的健康成长,他未来的每一步,都将与他息息相关。
这感觉,陌生,却并不令人排斥。
心底的震动渐渐平复,留下的却是一片被彻底重塑过的情感版图。
陆瑾寒转过身,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张不久前摄影师送来的、被他随手放在一角的全家福样片上。照片上,苏晚温柔低头,团团笑容灿烂,而他……他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当时不觉得,此刻再看,那眼神里似乎早已埋下了变化的种子。
他拿起那张照片,指腹轻轻拂过儿子笑得眯起来的眼睛。
坚冰仍在,裂痕已生。
而那声“爸爸”,是照进裂痕最深处的、最灼热的光。
它带来的震动,远未结束。它将如同余震般,持续不断地,重塑着这个男人内心世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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