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将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却隔绝了所有的喧嚣。室内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行声和偶尔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傅景渊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份需要他最终签字的重要文件。他神情专注，目光锐利，下笔果断，效率极高，仿佛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然而，在这高效工作的间隙，他的目光总会若有似无地瞥向桌角一侧的电脑屏幕。那屏幕上分割出数个小的监控画面，清晰地显示着公司几个主要办公区域的实时情况。
这并非窥私癖，而是他掌控这个庞大商业帝国的一种习惯性方式。他需要确保一切都在有序运转。
但最近几天，他的目光在某一个分画面上停留的时间，明显变长了。
那是市场部开放办公区的监控视角。
他的视线，总会精准地锁定在那个角落靠窗的工位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总是埋着头，要么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要么机械地处理着文件，像一只受了惊吓后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的蜗牛。
是林晓悠。
傅景渊看着屏幕上那个显得格外渺小和安静的身影，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敲击桌面的手指频率，却几不可查地慢了下来。
陈默刚刚送来的关于公司内部流言的简报，他还放在手边。那些荒诞的猜测和愈演愈烈的孤立排挤，他都知道。
他当初点名让她送文件，又叫她来办公室，初衷很简单。一部分是因为那份数据模型错误引发的迁怒，另一部分……则是源于一种他自己都未曾深思的、想要近距离确认些什么的冲动。确认她为什么那么怕他，确认她那晚的生涩和清晨的逃离，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似乎适得其反。
他不仅没得到答案，反而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让她变成了整个部门甚至公司茶余饭后的谈资和避之不及的对象。
看着屏幕上她又一次拒绝了同事一起去茶水间的邀请，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连水都很少去接，傅景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这种程度的孤立和压力，对于一个普通员工来说，显然已经影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的公司不需要这种无谓的内耗和猜忌。
“陈默。”傅景渊按下内部通话键，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
“傅总，请吩咐。”陈默的声音立刻传来。
“市场部上一季度的项目复盘报告，最终版出来了吗？”傅景渊的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那个身影上，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陈默那边沉默了两秒，似乎在快速翻阅日程或记录：“还没有，傅总。市场部那边反馈说还需要两天时间进行最终核对。”
“太慢了。”傅景渊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告诉他们，最晚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报告放在我的桌子上。让负责数据核对和整理的人抓紧时间。”
“是，傅总，我立刻去通知。”陈默没有任何疑问，立刻执行。
傅景渊结束了通话。
他知道，那份报告的最终数据核对和整理工作，主要负责人之一就是林晓悠。他这个指令下去，市场部总监必然会给她施加压力，她今晚很可能需要加班。
但这正是他的目的。
他需要给她一个合理的、公开的“关注”理由。一个基于工作能力的、让人无法非议的理由。
果然，不到十分钟，透过监控屏幕，傅景渊看到市场部总监面色严肃地快步走到林晓悠的工位前，对她说了些什么。林晓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紧张和惶恐的表情，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开始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周围的同事投来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但这次，目光里除了好奇，似乎也多了一丝“原来是因为工作没做好”的恍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的意味。
虽然流言不会立刻停止，但至少，焦点被部分转移了。大家会更多地认为她是因工作失误而承受压力，而非那些捕风捉影的桃色猜测。
傅景渊看着屏幕里那个因为突然加重的工作任务而更加手忙脚乱、却也因此暂时摆脱了那种茫然无措状态的身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意。
这样就好。
专注于工作，好过沉浸在无用的恐慌和流言里。
他不再看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文件上，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指令，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工作催促。
然而，在下一次需要签字停顿的间隙，他的目光又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分屏幕，确认她是否还在埋头工作，确认有没有人再去打扰她。
这种关注是无声的，隐晦的，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他自己或许都未曾意识到，这个名叫林晓悠的女孩，已经成功地、持续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开始不自觉地观察她，干预她的工作环境，甚至……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试图将她从他自己无意中造成的困境里“捞”出来。
冰山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而楼下办公室里，正在为突然提前的截止日期而焦头烂额、疯狂核对数据的林晓悠，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感到压力巨大，以为这是傅景渊对她工作效率不满的进一步惩罚，更加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不知道，那双她最恐惧的眼睛，此刻正透过冰冷的屏幕，默默地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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