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香港的街头已经挂起了红灯笼，透着股喜庆劲儿，但空气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湿漉漉的咸腥海风味道。张九烨站在中环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行色匆匆准备过年的人群，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
“老板，这是今年的全球资产汇总，以及……利润初步核算。”老周捧着一份厚厚的文件走进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甚至有点发飘。
张九烨转过身，接过文件，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那个数字，即便他早有心理准备，眼皮还是跳了一下。
三千亿。美元。
他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黑色星期一席卷全球的恐慌，无数人破产跳楼的血泪，还有他精准冷酷的做空镰刀。这钱，带着血，也带着冰凉的金属质感。
“老板，这……这真是……”老周搓着手，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
张九烨没说话，走到酒柜前，倒了杯水。
三千亿？他想起几年前在宁河，为了几分钱的工分跟人计较；想起前世在工地上，顶着烈日搬砖，一天挣几十块就高兴得不行；想起刚重生时，口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毛票……这反差大得让他有点恍惚，像踩在云朵上，不踏实。
“老周，”他喝了一口水，压下心里的波澜，“通知下去，今年所有员工，无论职位高低，年终奖……发二十个月薪水。”
“二……二十个月？！”老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板，这……这也太多了吧？”
“多吗？”张九烨笑了笑，“兄弟们跟着我刀口舔血，全球奔波，不容易。这点钱，让大家过个肥年，高兴高兴。”
消息一出，整个集团彻底沸腾了！从香港总部到深圳工厂，从美国分公司到刚刚接手的大华银行，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老板万岁！”
“二十个月！我能在老家盖栋楼了！”
“跟着张总干，真他娘的值！”
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欢呼声，张九烨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这种用实实在在的金钱换取来的忠诚和士气，比任何口号都管用。
处理完香港这边的事务，张九烨带着张文南和几个保镖，乘坐湾流私人飞机，直飞内地，回宁河过年。当流线型的白色飞机降落在省城机场，又换乘汽车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时，已经是年三十下午了。
宁河镇，不，现在应该叫宁河市了，变化大得让他几乎认不出来。宽阔的马路，新建的厂房，随处可见的“东源牌”广告……一派欣欣向荣。家里更是热闹非凡。母亲身体硬朗了不少，妻子李秀娟带着两个孩子，还有张文南一家，以及闻讯赶来的各路亲戚，挤满了翻修过的老宅院子。杀猪宰羊，炊烟袅袅，年的味道浓郁得化不开。
“九烨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整个院子的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候声、笑声不绝于耳。
这时，宁河市（镇）政府的代表，也是原来的孙镇长，现在的孙副市长，亲自登门，送来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和一份财务报表。
“九烨啊，这是咱们东源集团，按照股份给你家的分红，一万块！”孙镇长脸上泛着红光，“今年咱们镇，哦不，咱们市，效益特别好！家家户户，只要是双职工、三职工的，分红起码都在三万块以上！大家伙都念着你的好呢！”
一万块。在这个万元户都凤毛麟角的年代，绝对是一笔巨款。但放在张九烨刚刚经手的三千亿美元面前，这个数字显得……格外渺小和亲切。
“谢谢孙镇长，谢谢乡亲们。”张九烨笑着接过红包，心里却是一动。他顺手翻开了那份宁河东源集团的年度财务报表。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家电产业确实发展得不错，冰箱、电视、电风扇产销两旺，但增长速度明显放缓了。市场逐渐饱和，技术门槛不高，竞争对手越来越多……宁河的发展，似乎遇到了一个看不见的天花板。
晚上，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大圆桌旁吃年夜饭，气氛热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九烨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饭桌安静了下来。
“爹，娘，各位叔伯兄弟，孙镇长，”他环视一圈，“看到咱们宁河发展得这么好，我打心眼里高兴。这杯酒，敬大家一年的辛苦！”
众人纷纷举杯。
放下酒杯，张九烨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不过，我刚才看了咱们集团的报表。咱们的家电，做得是很好，但路子，是不是有点走到头了？”
饭桌上安静了一下。孙镇长放下筷子：“九烨，你的意思是？”
“我们需要新的引擎。”张九烨目光扫过众人，“下一步，我建议，集中力量，发展电脑产业。”
“电脑？”
“就是那种带屏幕，能打字算数的机器？”
“那玩意儿听说贵得很，有啥用啊？”
桌上顿时议论开来，大多是不解和怀疑。
张文南嘴里还塞着块红烧肉，含糊地说：“烨哥，那东西能比电视机好卖？我看悬乎！”
张九烨笑了笑，他知道这会是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但他更知道，个人电脑的时代即将来临，那是比家电庞大无数倍的市场，是未来几十年信息革命的基石。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电脑，不是简单的家用电器。”他耐心解释，“它是未来的‘大脑’，能管理工厂，能设计图纸，能连接世界。现在投入，是为宁河抢占下一个十年的发展先机。”
他看着桌上亲友们或疑惑、或沉思的表情，又看了看窗外宁河市的点点灯火。
建议，他已经提出来了。
那么，面对这个看似遥远而又陌生的新领域，宁河这边，会支持他吗？东源集团的元老和乡亲们，愿意跟着他，再次踏上这条充满未知的冒险旅程吗？
窗外，零点的钟声敲响，鞭炮声震耳欲聋，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照亮了张九烨坚定而充满期待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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