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不凡自然看透了他的心思：二混子，是不是很想开车？没问题，只要你不怕麻烦，今后每天都可以来学。
但我首先声明，学车不是儿戏，我就看你头三天的表现，只要让我看到你有一点点毛躁，你就别碰我的车了。
高小鹰赶紧答应，就算放在前世，这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谁不想开车？
如今这年代就有机会学车，高小鹰更是乐得想手舞足蹈，却又想起黄不凡刚刚的警告，赶紧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十二月二十，天气晴朗，大雪之后连续又放晴，除了高山上偶尔还能看到点白雪之外，平地上又完全是一副干燥景象。
昨天晚上，黄不凡收到伍支书打来的电话：伍家水库的水放干了，今天起鱼，请你过来吃鱼。
黄不凡当然不会推辞，吃过早饭后开车出发，还去供销社买了两瓶常阳大曲，车上还留了两瓶茅台，上午十点左右就到了伍家水库。
水库里已经有很多劳力在忙活，一派收获的热闹场面。
伍支书和几个富桥公社的干部在岸上指挥，水库的水不可能一滴不剩放干，库底还有很深的淤泥。
下塘捞鱼的劳力只能穿着短裤露出大腿，虽然气温不高，却没有谁说冷。
看到有吉普车开过来，伍支书马上就猜到是黄不凡来了，看到他下车，在水库下面的底渠附近招手：
黄院长，快下来开开眼界，这些青鱼都很大，小的都有十来斤，最大的真有二三十斤了……
水库的大坝是个斜坡，黄不凡穿的是解放鞋，下去的时候还有的刹不住，几乎是一溜小跑就到了伍支书身边。
果然，岸边摆了很多杀猪用的木盆，里面装的都是大鱼，十几个青壮劳力一直在往大坝下面的生产队挑鱼。
黄不凡看了一阵热闹，心里却没忘记自己这次来的真正目的，那就是一定要搞清楚，伍家水库大坝为什么明年会垮塌？
和伍支书聊了一阵，他就借口要到处看看走开了。
沿着大坝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发现确实有些地方存在些小问题。比如坝座的土石方有些小渗漏，但看上去并不严重。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自己前世的记忆并没错啊，难道就是这样的小问题，也会导致水库垮塌？
黄不凡一肚子的纳闷，却又不能找别人谁商量，只得暂时按捺住烦躁，又凑过去和伍支书说鱼的事去了。
伍支书对黄不凡确实很感激，上一回给他们村上的刘会计出诊，连钱都没收呢。
于是他便做主：黄院长，你自己随便挑一条吧，算是我们伍家大队感谢你的。
不得不说，不管什么时候，医生这个身份在大家眼里都很值得结交，就连那些光着脚在水里捞鱼的劳力也在喊：
黄院长不要客气，你看我手里这条怎么样？
黄不凡不会占这个便宜，大庭广众之下吃白食，他还拉不下这个脸。最后挑了一条二十斤上下的，付了十块钱就走了。
拿着鱼来到区公所，直接找了闫书记，说自己带了鱼和酒，就只差你去品尝了。
闫书记把自己宿舍的钥匙丢给他：那就麻烦你自己去做，我宿舍里有冬笋、南粉还有辣椒皮，把你的手艺拿出来。
我要开个会才回来，你多煮点饭，到时候我叫上老陈老朱他们一起过来吃。
黄不凡也不客气，接过钥匙就去了闫书记宿舍。
闫书记的家就在富桥街上，老婆孩子都在自己家，区公所的宿舍只有值班的时候住一下。
一通忙活之后，黄不凡炖了半条青鱼，差不多十来斤的鱼肉，放上干辣椒和冬笋，旁边还准备了粉丝，屋子里很快充满了诱人的香味。
十二点多，闫书记带着朱书记和另外一个中年人进来了，虽然第一次见，黄不凡也知道，那就是富桥公社的陈书记。
闫书记把两人介绍了一下，看到黄不凡放在桌子上的茅台酒，眼睛顿时发亮：你小子真的搞到了这么好的酒？
陈书记和朱书记也喜好杯中之物，看到茅台同样急不可耐：今天可来对了，黄院长果然有本事。
黄不凡自己对喝酒并不太感兴趣，却也只能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陪着喝。
满满的一锅子鱼肉，四个人当即就开动起来，黄不凡一杯酒还没喝完，一瓶茅台就已经见了底。
闫书记还没忘记黄不凡上次说的水库的事，特意对陈书记说：
老陈，伍家水库的水放干了，你得组织人手马上检查一下，发现问题及时报告水利局。没有问题就更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陈书记马上答应，说年前自己会亲自带人去检查。
这年代的领导，虽然作风有点粗暴，但基本都能做到说一不二，黄不凡插科打诨，四个人吃得越来越开心。
突然，门外院子里有人在喊：闫书记，县里的电话找你。
闫书记赶紧放下酒杯，站起来对三人说：你们先吃，我去接个电话。
闫书记十来分钟后才回来，进屋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黄不凡甚至还看出他很焦急很忧心，只是暂时压制下去而已。
闫书记一口把自己那杯酒喝完：三位，我不能陪你喝了，我得马上赶到县里去。
朱书记问道：老闫，怎么这么仓促？发生什么事了吗？
闫书记看了三人一眼，语气也低落了很多：陶主任突然中风昏倒在办公室，他老婆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帮忙拿个主意。
黄不凡看得出来，闫书记此刻对陶主任出事的反应，并不是单纯的下级对上级的那种关心，更像是一种亲人的情感。
于是了一句：中班车刚走，那我送你去县城吧。
闫书记已经知道黄不凡又搞了一辆吉普车的事，也不拒绝：那好，辛苦你了。
酒自然不能再喝下去，陈书记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就离开了，朱书记也要搭便车回沂溪公社。
黄不凡马上去开车，闫书记空着手就出发。
路过沂溪公社时把朱书记放下去，黄不凡连车都没下，只是请朱书记去告诉蒋小珍一声，顺带把剩下的半条青鱼拿回去。
车上只剩下黄不凡和闫书记两个人了，闫书记心事沉沉地问黄不凡说：
不凡，你别奇怪我今天失态了，陶主任对我来说，可不是上司那么简单。
或许是闫书记这个时候，确实需要靠说话才能缓解心里的焦虑，一路上，他把自己和陶主任的关系说了个大概。
原来，他俩曾经是战友，陶主任还是闫书记的老班长，在部队的时候就一直是上下级。
可以说闫书记能有今天，离不开陶主任的提拔。
闫书记似乎突然才记起黄不凡就是医生：
不凡，你看我这脑子，上次我自己昏倒了，不就是你救的我么？等一下到了医院，请你一定要帮陶主任看看！
黄不凡点点头：陶主任可是县里的一把手，如果病情危重，不会一直留在县医院吧？要是送去了地区的医院，我可插不上手。
陶主任又叹了口气说：陶主任的子女都在外地，只有他和老伴在华安县生活。
这几年的情况你也知道，陶主任不肯对那些有学问的人下死手，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有个副主任一直对他虎视眈眈呢……
话说到这份上，一切都在不言中。黄不凡顿时明白，为什么自己前世根本没有陶主任的任何记忆。
很大可能，在前一世里，这个陶主任没有逃过眼下这一劫，附带闫书记这个亲信也很快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既然闫书记说陶主任也是部队出来的人，自己和陶主任也打过两次交道，看得出来他不像个坏人。如果能帮他一把，对自己不也很有好处么？
想到这点，黄不凡脚下的油门不由得又加了几分力。
雷同军的坐车性能，可不是闫书记那台破吉普可比的，四点左右就赶到了县医院。
黄不凡对县医院可不陌生，稍微问了几句，直接就来到了陶主任的病房，看到龚院长也站在病房里，满脸的惶恐表情。
病房里除了几个医生和干部模样的人外，还有一个脸有戚戚的中年妇女，黄不凡估计那应该是陶主任的老伴。
闫书记和黄不凡进到病房，陶主任的老伴和闫书记打招呼：老闫，你可来了，你可得帮你老大哥拿拿主意……
龚院长却对黄不凡点了点头，眼神里分明有很多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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