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同军这次很“乖”，马上洗漱吃饭，还特意整理了一番仪容，换上了一身半新旧的军装。
这阵势，哪里是去见自己的娘舅，分明是去面见上司。
黄不凡没有开自己的车，和雷同军坐在后座上，他还想借路上的时间，好好询问一下关于医学院院长的情况。
雷同军队舅舅的“恐惧”，似乎已经刻入了骨子里：
“不凡，我有言在先，我只是答应带你去见他，之后的事不管成不成，都别怪到我头上。”
黄不凡有点好笑，都说外甥和娘舅是最亲密的人，为什么他们这对甥舅看上去却有点不对劲呢？
雷同军慢慢介绍着他娘舅的情况……
老人家叫黎桐甫，今年已经67岁了。老人家出生于旧社会，一辈子行医，平常脾气有点古怪，尤其对身边的人更是到了严苛的程度。
雷同军这样的军人，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似乎还心有余悸。
他说自己小时候，其实也经常去外婆家，也经常跟着大舅玩闹。
但自己没做错事的时候还好，一旦有任何一点点过失，必定遭来大舅的责骂。
动辄“跪香”（让小孩跪下，点上一支香，香烧完了才可以起身），稍不如意就是“黄鳝下面”（打屁股）。
那时候自己的母亲和外婆还能帮着“取保”，多少能逃过一些责罚。
但后来长大了一些，自己可能是淘气更多了些，加上这时候外婆去世了，舅舅的责罚就避无可避了。
这个“噩梦”直到自己参军入伍后才躲过去，所以即使到了现在，自己都当上司令了，可对娘舅的那种恐惧还是不曾消散。
黄不凡呵呵大笑：“黎老能当我们医学院的院长，岂是你说得那么蛮横的人？我更相信是你小时候太欠揍。
不过话说回来，老人家有些什么爱好，我也可以投其所好，让他开心开心嘛。”
雷同军想了想：“他似乎还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反正我每次去，他都是在看书，看的还全是那些线装书。
和我们也不怎么说话，就算我父亲来了，他除了问好几句之外也没什么多话，反而和我姑妈见面的时候能说上话。”
说话中，不知不觉到了潭州。雷同军的车子直接进了医学院，来到一栋楼下找人问了问：“黎院长在吗？我是他外甥。”
雷同军穿着整齐的干部军装，那人应该也知道黎院长有个这样的外甥，很热情地告诉他们：“黎院长在三楼，你上去准能看到。”
两人直接上了三楼，还在楼梯口就听到一个房间里有人大声说话。
走到门口一看，一个老人身边站着五六个年轻人，老人说得神情激扬，年轻人却都挺沮丧。
雷同军轻声说了句：“那就是我舅。说完却又退到了楼梯口，分明一副能躲就躲的表情。”
黄不凡拉住他：“怕什么，都到了这里，老人家看上去在发脾气，你这晚辈不得关心关心他，让他不那么激动，才能养生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雷同军只好转身，被黄不凡拉着到了门口，嘴里喊了句：
“老舅，我来看望您了，有个朋友有事想请教一下您……”
老人转头瞪了一眼：“没看到我在和学生说话吗？一边等着去。”
雷同军大气都不敢出了，黄不凡却无所谓，自己是有求于人，还能在意这些？
老老实实站在走廊上，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老人对几个年轻人说：
“我早就说过了，让你们别出去别出去。怎么样，出问题了吧？小罗被人打伤不说，还找到学院来要人，你们自己去打发那些家伙。”
老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黄不凡只听懂了个大概，而且还是自己脑补了很多细节。
大概猜出，这几个年轻人应该都是院长的“爱学生”，因为外面乱，院长一直强调让他们不出去。
可年轻人总有点事要外出一下，估计就是昨天顶多前天，他们几个出了学院，还真出了事，被人打伤了一个，对方还要来学院闹事。
有着八十多岁的人生经验，黄不凡已经有种“风险和机遇并存”的下意识，脑子里似乎有了某种打算。
黎院长痛心疾首的“训”了一阵，几个年轻人虽然脸上有点尴尬，但更多还是惭愧，并没有看到什么怨恨的神情。
黄不凡不由得对黎院长又多了几分佩服：能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却不招恨的人，你能说他不近人情？
似乎也是骂累了，黎院长终于坐到了椅子上，似乎这才想起门口的两个人还在等着，没好气地对外面说了句：“你们进来吧，有什么事？”
黄不凡在前，雷同军在后，两人进了教室。
黄不凡主动开口：“黎老您好，我是雷阿姨的侄子，是她介绍我来的。”
也算是投其所好，既然黎老和雷阿姨比较说得来，借用一下雷阿姨的名头，相信她不至于有意见。
果然，黎老稍微疑惑了一下，随即就问道：
“金莲（雷阿姨的闺名）介绍你来找我？她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侄子，又什么时候管闲事了？”
虽然没有责备，但语气里分明有点怀疑。
黄不凡也不隐瞒：“我和雷阿姨原本不认识，可我有次不小心帮她治了一下伤，蒙她的抬爱就收了我这个侄子。”
听到这里，黎老稍微停顿了一下：“你给金莲治过伤？这么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黄不凡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叫黄不凡，常阳地区华安乡下的。”
黎老却突然站了起来：“小伙子，你就是黄不凡？”
一边说一边走到黄不凡面前，主动握住他的手：“你就是黄不凡啊，真是久仰大名。”
如果换做其他人，被黎老这么一弄，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想：你这老头太虚伪了吧，我们都不认识，你这是不安好心想捧杀我？
但不等黄不凡发问，黎老就大声说道：“我早就听金莲说你救她的事，和老高交流的时候，遇到一些疑难症候时，他也经常说“要是不凡在就好了”的话，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
黎老一副诚恳的模样，黄不凡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黎老过奖了，我就是一个赤脚医生，哪里能和您这样的中医泰斗比啊。”
黎老也不继续客套，大手一挥对几个年轻人说：“你们先回去，这段时间尽量别露面，我再想想办法。”
几个年轻人走后，黎老却拉着黄不凡的手不放。
一直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还是拉着手一起坐在沙发上，至于雷同军这个外甥，彻底被他忽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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