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市邮电局的木质柜台被冬日阳光晒得暖烘烘的,却驱不散林砚心头的寒意。他指尖划过柜台上一摞摞泛黄的电话台账,纸页边缘因常年翻动起了毛边,油墨味混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1985年没有电子通话记录,要找老吴通敌的证据,只能在这堆“纸疙瘩”里翻线索。
“同志,11月17号的城郊分局家属院台账,确定在这摞里?”李建国掏出警官证,又朝柜台里的邮递员递了根烟。11月17号是“虎哥”从码头逃脱的日子,也是他们锁定内鬼的关键时间点——那天林砚带队围堵油库,刚靠近就见“虎哥”的车往反方向跑,显然有人提前报信。
邮电员接过烟夹在耳后,弯腰从柜子里又抱出一摞台账:“家属院的电话都是分局统一登记的,按日期排的错不了。不过17号那天是周末,打电话的人多,你们得慢慢找。”
林砚没说话,已经伸手抽出最上面那本11月的台账。封面用红笔写着“城郊分局家属院——1985.11”,翻开第一页是住户电话登记表,老吴家的号码“2689”被圈在角落,旁边备注着“吴志强(刑警队)”。他指尖顺着日期往下滑,目光死死盯着“11月17日”那一行。
纸页上用蓝色圆珠笔记录着每通电话的拨打时间、被叫号码和通话时长,密密麻麻挤了半页。林砚一行行扫过去,心脏突然漏跳一拍——上午10点05分,“2689”拨打“3457”,通话时长1分20秒。
“李队,你看这个。”林砚把台账推到李建国面前,指尖点在那行记录上,“3457这个号码,我们昨天查过,是虎哥情妇张兰家的电话。10点05分,刚好是我们出发去油库的前半小时。”
李建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凑过去盯着台账看了半天,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柜台:“会不会是巧合?老吴他家丫头那几天感冒,说不定是打给亲戚问药方?”话虽这么说,他的声音却没了往日的笃定——他比谁都清楚,老吴的亲戚都在乡下,根本没有住在张兰家附近的。
林砚没反驳,又往后翻了两页,指尖停在11月15号的记录上:“15号下午3点,老吴家也给3457打过电话,时长40秒。15号是我们确定围堵油库的日子,队里只有你、我和老吴知道具体时间。”
两通电话,一个在行动前两天,一个在行动前半小时,都打给虎哥的情妇。李建国捏着台账的手指泛了白,耳后根的青筋跳了跳——老吴是他带了十年的徒弟,当年抓毒贩时还替他挡过一刀,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人过胳膊肘往外拐。
“先回去问老吴。”李建国把台账往包里一塞,转身就往门外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林砚能看到他紧绷的肩线——那是不愿接受事实的倔强。
回到分局,刑警队办公室的煤炉正烧得旺,炉上的搪瓷缸子冒着热气。老吴正坐在桌边擦枪,看到他们进来,笑着抬起头:“李队、小林,去邮电局有收获吗?那虎哥的线索还没断吧?”
他笑得自然,甚至伸手给两人倒了杯热水,可林砚注意到,他倒水时手腕微微晃了一下——那串劣质金属手链滑了出来,链扣处还沾着点黑色油泥,和上次在码头勘查时见到的“虎哥”团伙成员戴的手链一模一样。
“老吴,11月17号上午10点,你在家给谁打电话了?”李建国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声音比平时沉了八度。
老吴端水杯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恢复自然:“17号?哦,那天我丫头感冒没好,我给乡下的老中医打电话问偏方。怎么了李队,这还有问题?”
“偏方需要打给张兰家的电话?”林砚往前一步,目光直视老吴的眼睛,“3457是张兰的号码,你跟虎哥的情妇什么时候这么熟,还需要找她问偏方?”
老吴的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撞在桌沿,热水溅出来洒在裤腿上,他却像没感觉到烫,只是僵硬地站着:“张兰?我不认识什么张兰!肯定是你们查错了,台账说不定记混了号码!”
“记混了?”李建国突然拍了桌子,煤炉上的搪瓷缸子震得叮当作响,“17号你说去城郊走访证人,可我昨天找了那个证人,人家说根本没见过你!你倒是说说,你那天到底去哪了?”
老吴的嘴唇哆嗦着,眼神开始躲闪,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我……我那天确实去了城郊,就是没找到证人,怕你们说我办事不力,才没敢说实话。李队,我跟了你十年,你还不信我吗?”
他说着往李建国身边凑,想拉李建国的胳膊,却被林砚伸手拦住:“老吴,你手腕上的手链,是虎哥团伙成员常戴的款式吧?上次我们在码头勘查,刀疤的手腕上就有一条,链扣上的油泥跟你这个一模一样——码头的防锈油,市区里可买不到。”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砸在老吴心上,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椅子,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他下意识地想把手链撸下来藏进口袋,可手指刚碰到链扣,就被李建国的目光盯住了。
“老吴,你说实话。”李建国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盯着老吴的眼睛,像是要从那躲闪的眼神里找到一丝辩解的理由,“虎哥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忘了当年你爹被地痞欺负,是谁帮你讨回公道的?忘了你穿警服那天说的话了?”
老吴的头垂了下去,肩膀开始微微发抖。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煤炉里柴火“噼啪”的声响,林砚看着他攥得发白的手指,知道防线已经开始松动——内鬼的尾巴,终于要抓住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苏晓的声音,她手里拿着一份鉴定报告,快步走进来:“李队、林砚,上次在老吴办公桌抽屉里发现的烟蒂,上面的唾液成分和虎哥情妇张兰家烟灰缸里的烟蒂,dNA分型一致。”
dNA鉴定在1985年的南州还是稀罕技术,苏晓为了这份报告,特意跑了三趟省厅。报告上的红色印章像一记惊雷,彻底击垮了老吴的心理防线。他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我……我不是故意的。”老吴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带着哭腔,“虎哥抓了我儿子,说我不帮他报信,就把我儿子扔到江里……我没办法,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李建国看着他这副模样,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他别过脸,声音沙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报信,多少搬运工还在受虎哥的欺负?林砚差点被刀疤砍死,你对得起身上的警服吗?”
林砚没说话,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的阳光涌进来,照亮了办公室里的尘埃。他知道,老吴的认罪只是开始——揪出内鬼后,他们离彻底摧毁“虎哥”团伙,又近了一步。但他也清楚,李建国心里的坎,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把老吴带到审讯室,按程序做笔录。”林砚转过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有什么理由,犯了错,就得承担后果。”
李建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老吴的肩膀——那只曾经拍过无数次的手,此刻却重得像灌了铅。老吴站起身,跟着值班警员往外走,背影在阳光里拉得长长的,像一根被抽走了骨头的柱子。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砚和李建国,煤炉上的搪瓷缸子还在冒热气,却再也暖不透空气里的沉重。林砚走到李建国身边,递给他一根烟:“李队,抓内鬼是为了更好地办案,不是你的错。”
李建国接过烟,却没点燃,只是捏在手里转了转:“我带了他十年,居然没看出他是这样的人……是我识人不清。”
林砚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没再说话。他知道,现在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没用,只有彻底抓住“虎哥”,才能告慰那些被欺负的百姓,也才能让李建国心里的坎,慢慢平复。而此刻,审讯室里的老吴,或许还藏着更多关于“虎哥”的秘密——这场打黑之战,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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