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谢无妄那如同看待神明般的狂热目光，叶枫神色依旧平静，既无受用的得意，也无厌烦的排斥。他注视着对方那双因激动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坦然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
“我并非你口中超脱因果的大道本身。屏蔽天机，乃是我自身功法特殊所致。”
他本以为这番直言能稍稍打消对方的痴妄，却不料谢无妄闻言，眼中光彩更盛，仿佛听到了什么至高妙理，激动地连连摆手：
“不不不！前辈此言，正是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体现！正因您是道，所以您的功法方能如此！寻常遮蔽，如同以布蒙眼，细查之下仍有痕迹可循。而前辈您这是……这是‘无’，是本身就不在因果律中的‘无’！此等境界，非道而何？”
他逻辑自洽，信念坚定得可怕，看向叶枫的目光非但没有冷却，反而更加死心塌地，仿佛叶枫越是否认，就越是印证了其大道至简的高深莫测。
叶枫见状，知此人已钻入牛角尖，非言语所能轻易扭转，便不再多费唇舌于此。他转而问道：“你既精擅天机推演，可曾听闻天机古城？”
“天机古城？”谢无妄眼睛一亮，仿佛被问到了最擅长的领域，立刻精神抖擞，“上古天机术数发源之地，传说藏有《连山》、《归藏》之秘，乃至窥探命运长河的无上法门！弟子早有耳闻，心向往之！”
他毫不迟疑，立刻从他那看似普通的青衫袖中，珍而重之地掏出几块色泽暗沉、布满玄奥裂纹的古老龟甲，以及一套灵气盎然的古朴钱币。也不顾场合，就在叶枫面前席地而坐，将龟甲与钱币置于身前，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开始了推演。
一时间，他周身那些混乱的因果之线仿佛被无形之力引动，剧烈地波动、交织起来。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番推演涉及天机极深，对他负荷极大。
叶枫静立一旁，没有打扰，只是默默观察着那混乱因果线的变化轨迹，这对于他理解因果规则亦是一种难得的观摩。
半晌，谢无妄身体猛地一颤，“噗”地一声，喷出一小口殷红的鲜血，溅落在龟甲之上。但他非但没有萎靡，反而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兴奋与笃定！
“前辈！算到了！”他声音带着虚弱，却难掩激动，“七日！七日后，西域‘流沙河’流域，坐标……他报出一串复杂的方位，将有一处空间节点短暂显现，那便是天机古城入口波动之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那套古钱币中，单独取出一枚看起来最为普通、甚至边缘有些磨损的铜钱，恭敬地双手奉给叶枫。
“此物，便是钥匙！”谢无妄语气郑重，“此钱乃弟子早年偶然所得，不明来历，不明年代，一直随身携带。方才推演中，它与此番算出的古城入口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若无此物，即便找到节点，恐怕也难以真正触及古城门径！”
叶枫接过那枚铜钱。铜钱入手冰凉，看似寻常，但当他指尖触及其上那些模糊不清、似乎并非任何已知文字的奇异纹路时，识海深处的混沌虚空，尤其是其中代表【因果】规则的区域，清晰地传来一丝微弱的、却异常古老的共鸣波动！
此物，确实不凡。与那天机古城的关联，恐怕比谢无妄想象的还要深。
“善。”叶枫将铜钱收起，目光落在气息萎靡却眼神炽热的谢无妄身上，“你可随我同行。”
谢无妄闻言，大喜过望，挣扎着就要再次行大礼。
叶枫抬手虚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托住，暗中通过混沌空间引入一道生之气息，平复谢无妄刚才推算天机造成的伤势，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入我门下，需守我规矩。未经我允许，不得再随意推演与我相关之天机，更不可将推演所得泄露半分。你可能做到？”
“能！一定能！”谢无妄毫不犹豫，指天立誓，“弟子谢无妄立下心魔大誓，绝不敢违逆前辈之命！若有违背，道基尽毁，神魂永堕无间！”
见他立下如此重誓，叶枫微微颔首。虽然此人行事疯癫，偏执入骨，但这份纯粹与决绝，或许比那些心思活络之辈更为可靠。
“调息恢复，随我前往流沙河。”
“是！前辈！”谢无妄恭声应道，立刻盘膝坐下，吞服丹药开始调息，脸上洋溢着找到归宿般的满足与激动。
叶枫走出客房，白小楼正揉着刚才摔疼的膝盖，好奇地张望。得知这位能让人平地摔跤的怪人正式加入了同行队伍，他先是缩了缩脖子，随即又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嘀嘀咕咕地琢磨着以后能不能请这位谢道友帮忙测试一下他那些新发明的运气。
随着谢无妄收敛心神，不再无意识地扰动周遭因果，云舟之上那接连不断的巧合事件也随之悄然消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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