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梯断裂的瞬间，陈默左手猛地拽紧红绳，绳索绷直，将三人悬挂在湿滑的井壁之间。
断裂处的金属断口泛着暗绿锈斑，一滴粘液从上方缓缓坠落，砸在秦月背包的拉链扣上，发出轻微的“嗤”声，塑料边缘立刻凹陷出一个小坑。
他没说话，只是将林小棠的左臂重新搭上肩头，右脚试探着踩向下一阶铁梯。
铁梯轻微晃动，但未断裂。秦月咬牙稳住设备，屏幕蓝光在黑暗中映出她额角的冷汗。
苏明远双腕仍缠着红绳，眼神涣散，嘴唇微动，像是在重复某句听不见的口令。
陈默低头，将测灵仪碎片从风衣内袋取出，握在掌心。碎片边缘微光闪烁，随着下坠气流的扰动，泛起一丝极淡的蓝晕。
林小棠闭眼，胎记紧贴陈默后颈，她能感知到下方空腔的气流呈螺旋状上升，夹杂着藻腥与腐臭的交替脉冲。
“不是死路。”她低声，“下面有空间，很大。”
陈默点头，将碎片抛入黑暗。
碎片坠入积水，水面未溅起水花，反而如墨池般泛开一圈墨绿波纹。
波纹扩散时，水面短暂倒映出一栋三层小楼——灰墙红顶，门楣上牌匾模糊，依稀可辨“市刑警队旧址”字样。倒影只存在不到两秒，随即被涟漪打散。
三人顺着铁梯落地，脚底陷入浅水。陈默蹲下，伸手探入水中，指尖触到一块平整的水泥平台。
他站起身，将录音机贴近水面，开启低频接收。仪表盘指针微微颤动，捕捉到一段极规律的震动——每三秒一次，与怀表滴答完全同步。
前方通道尽头，墙体轮廓逐渐清晰。一座建筑从雾气中浮现，墙体半透明，表面流动着粘稠的暗绿物质，像凝固的血液在缓慢蠕动。
门框上方，木质牌匾歪斜悬挂，字迹斑驳，却与倒影中的旧址一致。
陈默取出密封管，将上一章采集的粘液样本滴向墙面。
样本接触墙体的瞬间，发出低频嗡鸣，两者迅速融合，墙体内部浮现出无数细小刻痕——全是数字编号，排列无序，却带着某种重复规律。
“是名字。”秦月盯着墙体，声音发紧，“每一个编号，都是失踪警员的登记码。”
她强行启动直播设备，屏幕蓝光扫过墙面。编号在光线下剧烈闪烁，部分数字开始重组，形成新的序列：07、19、33、41……全在跳动，频率与怀表声一致。
苏明远突然抬手，刑警证从腰间滑落。
皮套在接触地面的刹那变形，皮革颜色褪为陈旧棕黄，款式变为上世纪八十年代制式。
编号“07”在皮套右下角浮现，又缓缓隐去，如同呼吸。
陈默盯着自己的左手。红绳下方，皮肤表面浮现出一串暗红色纹路——h-1987-01。
字体细密，边缘微凸，像是从皮下生长出来。他认得这个编号。父亲失踪档案上的编号，正是这个。
林小棠跪地，胎记贴向地面。震动从掌心传入，她感受到地脉深处传来整齐的脉冲，与编号闪烁完全同步。
“不是诅咒。”她说，“是烙印。他们的执念，被刻进了地脉。”
陈默取出录音机，播放上一章录下的怀表滴答声。声波扩散，众人手臂上的编号开始明灭，扩散速度减缓。
他盯着门厅内侧，墙上悬挂着一枚锈蚀警徽，徽章表面布满裂纹，却仍能辨认出旧式警徽的轮廓。
他用红绳缠住右手，指尖隔着布料轻触警徽边缘。
警徽脱落的瞬间，整面墙如液态般涌动，黑色粘液从砖缝中渗出，顺着墙面蜿蜒流下。
粘液流动的轨迹与直播屏幕上的弹幕完全重合——“他们来了”“救救我们”“别碰门”“第七人还没死”——弹幕自动刷新，文字排列成动态的时间线，与粘液的流动同步。
秦月的设备突然发出刺耳鸣响，屏幕画面切换，播放出一段录音——
枪声。惨叫。脚步杂乱。一个男声在咆哮：“封锁镜渊！第七人补位！”
怀表滴答声贯穿始终。
陈默将录音机对准墙面，同步录制。粘液流至地面，开始汇聚，粘液不断蠕动汇聚，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随着流动的加剧，画面逐渐清晰，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液态平面。
液面反射出影像：一间办公室，墙上挂着1987年的日历，桌上有半碗凉汤，汤面漂着油花。
一名年轻警员背对镜头，正将警徽摘下，放入抽屉。
下一帧，门被撞开。黑影涌入，枪声炸响。警员倒地，抽屉里的警徽滚出，落在血泊中。
弹幕疯狂刷新：“07号没死”“他在通风管”“他们杀了所有人”“第七人是补位的”。
苏明远猛然抬头，瞳孔收缩。他盯着液面影像中的抽屉，嘴唇颤抖：“那晚……我在里面。”
陈默低头，左眼单片眼镜的镜片突然映出一个背影——男人穿着旧式风衣，站在防空洞入口，手中握着一本笔记，封皮上写着“民俗调查实录”。背影只存在0.3秒，随即消散。
他没动，只是将录音机调至逆频模式，重新播放墙内传出的录音。声波拉长，惨叫与枪声被剥离，底层浮现出一段低语——
“……h-1987，七人封印，缺一则崩……补位者入列，魂归镜渊……”
林小棠突然抬手，胎记灼痛加剧。她看到粘液中浮现出更多画面：七名警员围站一圈，中央摆放着一面古镜。
镜面裂开，黑雾涌出。一人倒下，镜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抓住另一人的脚踝。
编号07的警员站在边缘，手中握着怀表。
画面跳转。暴雨夜，一栋小楼被火光包围。尸体横陈在走廊，血水流向楼梯。一名小女孩蜷缩在储物柜中，双手捂耳，袖口绣着“小棠”二字。
林小棠呼吸一滞。
陈默盯着粘液流动的轨迹，发现所有弹幕文字的终点都指向一个时间——1987年10月17日23:47。
那一刻，粘液突然停止流动，液面凝固，映出整栋旧址的平面图。
图中标记了七个红点，六个在楼内，第七个在地下排水管交汇处。
秦月的设备屏幕突然闪烁，蓝光转为暗红。她试图关闭电源，但按钮失灵。
屏幕边缘开始渗出细小的黑色颗粒，顺着边框滑落，在地面形成一条细线，直指门厅深处。
陈默将红绳从苏明远手腕解下，重新缠在自己右臂。他走向门厅中央，录音机贴近地面，继续录制地脉震动。
波形图显示，震动频率正在变化，编号的闪烁开始错位。
林小棠扶墙站起，右臂晶体裂纹蔓延至肩胛。她盯着液面平面图中的第七个红点，声音极轻：“那里……不是排水管。”
“是坟。”
苏明远突然开口，声音沙哑：“那天晚上，我们接到命令，封锁旧址。七个人进去，六个出来。07号没死，他带着镜子走了。其他人……全被钉在墙上。”
陈默蹲下，手指划过地面凝固的粘液。液面下，隐约可见一行刻痕——h-1987-01至h-1987-07，最后一个编号被划去，旁边多出一个未编号的空白格。
他抬头，看向门厅尽头的走廊。黑暗中，一道锈蚀的铁门半开，门框上刻着“h-1987”符号。门内，传来极轻的滴答声。
秦月的设备屏幕彻底变黑，但内部仍在发热。她将背包取下，拉开夹层，发现备用电池已融化，金属电极扭曲成一团。
她伸手想取出残留线路，指尖刚触到电线，一滴黑色粘液从屏幕裂缝渗出，落在她手腕旧伤处，皮肤瞬间泛起焦黑纹路。
陈默站起身，将录音机放入胸前口袋。他走向铁门，脚步未停。
林小棠抬起左手指向门内：“里面有呼吸声。”
苏明远站在原地，刑警证上的编号“07”再次浮现，皮套边缘开始龟裂。
陈默的手搭上门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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