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丹墀之下,先是一瞬死寂,继而诸臣齐跪,无人再提王阁老一句。
贾故同样心口怦怦直跳。
三皇子才因大婚得赐翰林修书,转眼竟被废为庶人?
难怪内阁其余四人皆噤声,不与朝臣利益站一起。
原来还有这么个大事!!!
皇帝俯视黑压压的人头,语气仍淡漠的,“其母李妃,移居西苑。三皇子即刻迁往宗人府,无诏不得出。一应供奉,照宗室庶人例。”
贾故尚未恢复心跳,心底却全是凉意。
三皇子在翰林院可是被贾珩带着的。
他完蛋,贾珩的前途怎么办?
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贾故急迫的想知道圣上废三皇子的理由。
至少不能是因为三皇子在翰林院的行事!
好在有同样茫然刑部裴尚书向圣上问出了大家的心声,“陛下,三皇子乃圣上子嗣,不知圣上为何有此决断?”
圣上闭了闭眼,冷漠说道,“三皇子私收盐课贿赂,私藏盐矿,违背君父,有谋逆之心。”
贾故一听就知道圣上说的不全是真话。
首先,三皇子与盐课其他人的交集,是三皇子妃有个做大盐商的外祖。
可是三皇子妃是圣上指的。
她与三皇子盲婚哑嫁。
甚至去年底从指婚算起,她的娘家与锁在深宫读书的三皇子只接触过大半年,不到十个月。
这么短的时间,一起私藏盐矿?
就算三皇子为了利益包庇,那也不至于让只有五个儿子,且只有三个成婚可以说成人的皇帝废他!
其次,他勾结盐课、私藏盐矿的媒介应该是三皇子妃娘家。
至今日早朝前,贾故以及朝中任何人,都没有听说过临昌伯府抄家之事。
盐课上下该抄的,不该抄的圣上都抄完了。
为何放了他家?
他家又没人在朝堂上。
更没有宗室替他们说话。
就像红楼里被抄的贾家一样,支撑他们的盐商和三皇子妃倒了,他们一片废墟。
气死超品的国公夫人都不用付出代价的那种。
贾故不信,其他人也不信。
但贾故比其他人更觉得安慰的是,至少他的罪名和自己大儿贾珩没有关系。
若是其他人日后想要拿贾珩没有引导好三皇子说事。贾故也能和他们再辩,贾珩才领三皇子几天。
被皇帝钦点的皇子讲学都没把他教好。
贾珩又不是他亲爹……
哎,这话不能想。
这时,圣人已经对着朝臣检讨自身了,“朕教子无方,让他祸乱朝纲,朕为人君父有失。为了挽回逆子错处,朕方才越过三司,处置了为祸朝纲之人。日后以朕为例,非皇子有谋逆君父之心,万不可再行此举。
此案皆交由王大学士,和龙禁尉审理。”
朝臣得了圣上保证,都心满意足,不再强求要说法了。
不心满意足能如何。
皇帝亲口说自己教子无方,为人君父有失。
你还想怎么追着不放?
几位阁老不发话,非得圣上给你记一笔?
瞧见三皇子这个圣上亲儿子下场没有,咱们圣上可不是有气只记心里,委屈自己不动手的人!
贾故恍恍惚惚,揣着乱七八糟的想法下朝。
心里一大堆话也不能和任何人说。
今日阳光亮得晃眼,他们往外走时,听见一旁喧闹。
贾故下意识抬头,只见宫道一侧,有龙禁尉领着宫中禁卫列成半圈,挡住了他的视线。
还不待人问,就有龙禁尉来解释,“圣上判了明庶人四十大板,正在宫门口行刑。”
贾故为何知道是龙禁尉,因为那是他五儿兄弟柳全明啊!
柳全明也瞧见了贾瑄的父亲贾侍郎,四目相对的一瞬,柳全明只极轻地点了点头,目光便重新归于冷峻,目不斜视的错身而过。
等贾故跟着大部队沉默走到宫门口时,三皇子板子已经打完了。
明庶人背脊皮开肉绽,乌发散乱,已然昏了过去,被两名校尉按着头肩,仍隐约可辨昔日天潢贵胄的轮廓。
这样毫不留情的被对待,显然是圣上态度。
群臣纷纷低头不去看其狼狈姿态,却又不舍得走,只能用余光偷觑。
贾故今日脑子有点乱,甚至此时第一个想竟是明庶人模样像被狂风摧折的玉簪花。
乱想的贾故忽觉肘弯被人轻碰撞了一下,回头便瞧见唇线抿得死紧的王行。
二人对视一眼,并肩疾行,直到出了最后一道,人声渐稀,脚步才缓下来。
王行依旧脸色沉重。
贾故为了打破沉闷引他说话,勉强和他打趣说:“瞧见了吧?圣上生气也是要打儿子的。板子落在龙子龙孙身上,比咱们还响。”
话出口,他自己先觉得干涩,干笑两声便停住。
王行却未接茬,脸色还是难看。
没一点笑意,眉间阴翳更重。
他抬眼扫视四下,确定无人偷听,才低声道:“您今日发现了什么不对?”
贾故一想,他总不能问自己三皇子的事吧。
那就是问关于太子在此事……
嗯???
太子不在!!!
被圣上允许议政的晋王也不在!
今天从站到宫门口开始,他接触的信息都和自己子侄相关。
太过关注这个问题,贾故竟然没注意到太子和晋王!
贾故想起太子之前派人来找自己关照三皇子,他不可思议的看向王行,“太子为了兄弟情包庇三皇子了?”
王行语气郁闷又无奈的说,“太子只觉得三皇子心思不在政事上,是个值得拉拢的兄弟,平日照顾了一番。”
他还为太子解释道,“太子身为储君,有天下皆王土,臣民皆王臣的觉悟,不能为了一个盐矿藏私,更何况盐矿之事张尚书手下主管。”
这话贾故相信。
以皇帝看中太子的态度。
太子把别人私藏盐矿给他爹,他爹才会夸他一心为公,有储君风范了。
再说,太子从他议政之后种种态度来看,他还是自己要从亲爹手里接手天下的觉悟的。
至少面对有人骗他爹,挖他家墙角,偷他家钱,他不能忍。
贾故猜测,“太子怕是因为亲近三皇子,被骂识人不明被骂了。”
王行不解问,“不能吧?善待兄弟,才是储君风度……”
贾故给他分析,“你骂儿子、抽儿子的时候,迁怒不迁怒看他闯祸的人?哪怕你知道那个人无辜?”
王行想起自己觉得儿子不受管时,总觉得是别人给他带坏了。
一时有点理解,但他还是不甘辩解道,“那太子也是圣上亲子啊!”
不能这样迁怒的吧?
虽王行没说后一句。
但贾故是有几个儿子教的人。
对于一个儿子犯错不服亲爹管,他会不会把其他儿子一起骂,他还是有点当爹的经验的。
他给王行说,“害,情绪起来了一起骂了呗。反正都是亲儿子,他又不能倒反天罡,给自己亲爹骂回去。”
听他这样分析,王行只能希望圣上也只是如此。
他勉强扯出笑来,一语双关道,“珩大哥可真倒霉。”
那他可想多了,就算一起骂儿子,那贾故也不要迁怒他心爱的大儿。
不光不迁怒,等会他还要回去安慰自己遭受无妄之灾的可怜儿子。
到这个时候,贾故才感叹道,“之前听三皇子好学爱诗文名声,老夫还以为他能做贤王。”
王行关注点不同。
他偷偷幸灾乐祸,“从今日起,王阁老一世英名毁了。”
贾故心有戚戚的点头。
可不是嘛。
忠君忠到破坏祖制。
就算圣上给了理由。
甚至废了一个皇子。
那他也得被群臣记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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