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要贾璟护卫四嫂去。
都是因为宫里传出话来,太孙将与皇子、皇孙同入上书房读书。
消息一出,最坐不住的便是夏家。
他们家如今全指望太孙带来的荣耀,如今怎肯放过这近在咫尺的肥肉?
于是夏府连夜议事,次日便由夏家鸿胪寺卿出面,上了一道“请设太孙詹事府”的折子,话里话外暗示:詹事府缺员,夏家子弟可当大任。
奏疏留中,皇帝连看都没看。
可风向一出,京里不免有人多思。
贾故听得风声,也觉得夏家太急迫了。
皇帝的臣子还没做明白呢!
哪需要这么着急?
贾故不想参与其中,当即就决定让与夏府关系亲近的贾璟出京避开。
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把贾璟连人带马打发出京。
果然,夏家见皇帝态度,心里先自虚了三分。
再投第二道折子时,语气便软了许多,只请“择詹事府属官”,再不敢明言“非夏不可”。
皇帝依旧留中不发,仿佛从未听过“詹事府”三字。
待夏家第三次想联名上奏,赵阁老特意赶在王阁老之前出声,在小朝会当着其他大臣的面,淡淡挡了一句:“太孙年幼,上书房自有成例,何须另起炉灶?”
一句话彻底绝了夏家的心思。
也抛开了赵党一系在皇位早做打算的干系。
贾故早知树欲静而风不止,趁机谏言太子,“夏氏确实有一二聪慧子弟,不如放他们出京,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尽忠职守。免得他们在京里彰显聪慧,引人注目。”
太子当时一愣,他膝下只有两子,对太孙是有父子之情的。夏氏虽急功近利,但维护太孙之心真切。
贾故却早从贾璋那里得知,夏氏在兵部观政的那个子弟特别得贾雨村青睐。
先前王子腾去世,贾故便对贾雨村另投王阁老不满。
后来朝廷事多,贾玮出京之事,贾雨村也有帮忙。
贾故便收起了不满之心。
但要让贾雨村密切接触夏氏,贾故是不愿意的。
准确来说,皇帝没老糊涂时,便是太子,贾故都不想他对贾家连接兵权的人,有直接接触。
故而在太子面前,贾故言语诚恳,建议道,“青海初定,沿途驿路、军台都要重新勘绘,若是夏氏贤侄能去绘图记账,做此兵部差遣之职,也能让陛下看到殿下对朝政的关心之举。”
太子显然也知道,皇帝对于私情,更希望储君和太孙能重视朝政。
不然不会让赵阁老监管太子詹事府,忽略夏氏想组建太孙詹事府之事。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了下来。
贾故见太子听劝,便笑的更真切了些。
但显然夏氏是舍不得太孙的。
太子刚把他家次孙举荐出去。
夏家又借口为太孙伴读,把小孙儿送进去。
皇后这边,点名了昌乐公主与驸马的长子。
贾故对此毫不在意。
贾家与皇家的关系足够密切了,如今是该把握好分寸的时候。
这时,贾赦拄着杖来找贾故了,“老三,我觉得我家蔚哥儿懂事,若是能请托宗人府和太子,让蔚哥儿进上书房给太孙伴读,表咱们荣府对天家的一片忠心……”
贾故见他做白日梦起来,脸色比帘外日头更亮。摇头失笑道,“大哥,不如让蔚哥儿去给咱们贤德妃的皇子伴读,小皇子性子好,还能照顾蔚哥儿。”
贾赦一口气噎住,白眼翻得几乎见瞳仁:“不是你先支持太孙的吗?怎么还不让大哥跟着你提前下注?”
贾故理直气壮,“我是支持正统,但圣上仍在,太子都没上位呢!我又不傻,这么早去捧臭脚,给自己多捧个祖宗不说,惹眼又碍眼。”
贾赦气得胡子乱颤,“我就知道老三你不真诚!”
“我对家里还不真诚?”贾故挑眉说这个见色、见钱、见权都要往上凑,一把年纪却一点也经不住诱惑的大哥,“当初让你送贾琮去跟在抚远侯身后捡便宜。你不舍得。现在好了,去的都有战功捡,琮儿前途还没找落!”
贾赦其实也后悔呢!
但在三弟面上他强撑面子说,“你怎么不说,还有伤亡的?史家有两个跟着去捡便宜的,有一个就没了半条命,成了残废。”
贾故轻笑一声,不疾不徐说他,“他是丢了半条命,可史家武将门户立住了。皇帝、太子一看,朝廷有战,史家就有人听令为皇家拼命,日后恩赏升转,自然先想到他们。大哥,这叫血本换功本。”
贾赦一噎,旋即又瞪眼不甘示弱的揭贾故短,“那咱们家完了!玮哥儿头一回想去,你给拦了,还偷摸想把闺女儿接回来。圣上、太子那里,肯定给你记一笔!”
有开国旧勋、忠于皇家这个招牌抵着,大不了就是被提两嘴,贾故才不怕被记一笔。
他只和大哥分析贾蔚去太孙跟前伴读必不可免的处境,“夏家紧张太孙呢!既想要人支持太孙,又怕别人比他们更得太孙青眼。我都不想伺候,只把忠于太子府的事推给珲儿,你要觉得蔚哥儿去了太孙身边,能在夏家和公主府两家伴读夹缝里,为自己争一份前程,那你就送他去太孙身边。”
贾故这可是说的心里话。
他一直觉得夏家不如皇后家办事敞亮大方。
不像能合伙干大事的人。
但贾赦已经觉得贾故待夏家太孙不真诚了。
蔚哥儿文弱腼腆,没有荣府全力支持,哪能和那些带全家期望争前程的斗?
他才不要拿自己长孙前途去赌。
他哼一声,直接说,“三弟你首倡请立太孙,都不想应付夏家,那我家蔚哥儿也不去!”
贾故就知道大哥是识时务的,他便好心说,“大哥若真疼蔚哥儿,送他去做小皇子的伴读也是出路。宫里人多有争锋,小皇子性子乖,不会欺负伴读。”
小皇子处和太孙那里怎么比?
贾赦心知再说也没其他好处。便起身就走。
出门时,又很懊悔。
早知道当初就把琮哥儿送去抚远侯跟前去了,也不至于儿孙们半点好处都没摸着。
贾故望着大哥背影,摇头轻叹。世间好事,哪能都让一家占全?
便是圣上和太子都不介意贾家亲近太孙,贾家也要留些好处给别人。
朝内此时青海烽火方熄,作为圣上最信任的老臣。
王阁老奉上《安西良策》。
皇帝一一照准。
第一道,便是改汉姓:蒙古、藏、土诸部悉登册籍,皆赐汉名汉姓,以绝旧旗旧盟之念。
第二道旨意,直指喇嘛寺。
青海僧众二三千,小庙亦五六百,金顶红墙,成了藏垢纳污之薮。
今既附逆,正好借刀。于是圣上下诏:叛僧或斩或流,余众限钟鸣不过三十六,住房不得逾百间。
岁遣监察御史一员,按期稽核,私度一僧,杖三十,匿一庙,流三千里。
贾珲人在长安,一接邸报,便伏案起稿,自请改任青海监察御史。
他在奏疏里写,“臣曾任织造御史,主持新机新法,易百年旧习。今愿再为陛下效力,化僧为俗,改胡为汉,使朝廷威令直达我朝边土。”
奏疏加急进京。贾故得知,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和大儿贾珩叹气:“老六这是嫌命长!让人改祖姓、宗教信仰,这是捅马蜂窝的活儿!难办着呢!”
贾故对于这个非要给自己找事做,从陕西监察御史改做青海监察御史六儿无奈。
但奏本一进内宫,皇帝却龙颜大悦,当庭宣示:“贾侍郎六子,于织造局开新机有功,足见其机警。今青海百废待兴,正需此等敢为之臣。所奏照准,即授青海监察御史,赐尚方剑,便宜行事!”
旨意传出,贾故只得连夜修书与六儿:“既已下定决心,便以雷霆手段,镇压所有有异者!”
贾故还托要去游学的大孙儿贾茂给他六叔带了不好写入信中的私语,“为了功绩和朝廷大计,事可做绝。若京中有不妥,为父自当使法,让倡议者王阁老来解决。”
这时,连接香茜国的草原上,一支约两千帐的蒙古部族,携带老幼、越过边境,遣使至边关请降。
消息六百里加急送入京师,京里顿时沸反盈天。
御史台一派言词激烈:“此辈最易反复无常,昔日附逆,今朝势穷来归,焉知不是诈降?”
兵部亦有吃饱了战功,还想再吃的将领请愿,要趁其不备,发兵击之,以绝后患。
皇帝未置可否,只把目光投向几位阁老。
赵阁老轻咳一声,出班奏曰:“这也是边疆的一件幸事。边患和纳降无关。
臣请暂授投降者官职,以昭示天朝怀柔之量,抚慰想要来归,却未来的及行动者之心。至于他们真心假意,如何镇抚,皆有当地总督、巡抚安排。”
章阁老捋须点头:“赵公所言,正合‘以夷制夷’之旨。纳之则朝廷有恩,绝之则边地多怨。纳降与剿叛并行不悖。”
本来因为诸多举措,让人以为是激进派的王阁老亦附和:“边地辽阔,乱则烽火不息。纳其降而分其势,方才是久治之道。”
三位阁老意见一致,皇帝遂拍板:“准奏!着兵部拟官,赐其部首领指挥佥事印,听陕甘总督安置。
其部众愿内徙者,给地耕牧,免赋三年。仍命边臣严加看管,如有反复,立奏剿除!”
圣旨传出,朝堂争议顿息。
数日后,贾珲踏上青海之行,给青海百姓易服改姓,兴建学堂,改其语言,使青海一地百姓皆成为汉民。
王阁老在内阁值房听完信使回话,捻须微笑,对张、赵两位道:“朝廷治民,不过恩威二字。今日改其传承,便是为了他日安宁。”
王阁老说完,还赞了贾珲,“贾六郎虽年轻,却行事有度,敢做敢为,是朝廷需要的人才。”
赵阁老转述给贾故的时候,贾故口中谦虚,“六郎年轻,还需要您老帮忙看着。”
心里却在吐槽,算王阁老这次有眼光,知道贾珲这样的愣头青,就是帮他们出去干得罪人事的料。
贾故悠哉悠哉回府。
却见已经是大管家的吴大喜急步上前来,低声给他禀道:“四姑娘的书画铺子出事了。管事的那位童生失手打死亲生儿子,顺天府罚银后放了人,如今他自请辞差,正在门房候着。”
贾故连府里的事都少有插手,虽心里厌恶这个连亲儿子都能狠心动手的老童生,却仍是吩咐,“让四姑娘自己解决,告诉她,既然别人想走,也别执意留下。”
等管事得了吩咐,派人的信报到宜春那里时。
宜春正教惜春看账。
惜春念过经,更信因果,本是有些冷情不管外头俗事之意,但被家里几个姐姐拉着管事数银子,俗人下凡,闻言便既气又慌。“亏得往日咱们看他有个功名,待他十分尊重,竟是这样的人……”
宜春却面色沉静,只给传话的小媳妇说,“引她去前院等着,我这就过去。”
不多时,那老童生被引至前院偏僻处。
他往日青衫尚算整洁,今日却满是皱褶,眼眶深陷,一见宜春领惜春来,便哽咽艰难道:“……老夫无颜,再管铺子。
本只想让那孽子多读些书,莫步我后尘,做商贾琐事失了读书人风骨……
那日他顶撞,我昏了头,一时失手……”
说罢,两行清泪又下来了。
听他这样说,跟着宜春来的几个没见识的媳妇婆子,竟然还有点可怜他。有人低声道:“可怜见的,父教子、望子成才,一时气头上失手……”
宜春抬眼一扫,婆子顿时闭了嘴。
等她再回头看老童生时,语气依旧如往常温和,但言语却不如来的路上所想的那样委婉了,“老先生请起。失手已是错,错而不自省,反以风骨二字遮羞,为自己开脱,岂不是又失读书人品格?
读书人首重仁心,仁者尚且‘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况己之子乎?”
宜春见老童生羞愧,这么多眼睛看着,她也怕老童生要脸,自己说重了他回去一根绳子吊死了,荣府倒白惹一场官司。
不如和气把他送走罢了。
她顿了顿,又道:“铺子事务繁杂,先生心绪已乱,强留彼此无益。
辞呈我准了,另支二十两银子,回去好生安葬孩子,也为自己请个罪,抄经忏悔罢。”
老童生并未接过银票,还想再说,但宜春已起身转入后堂。
轻声吩咐跟着来的管事媳妇:“先把铺子钥匙收好,待我去求母亲,托她找个稳妥人先帮忙看着。”
喜欢红楼三老爷家人丁兴旺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红楼三老爷家人丁兴旺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