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深处的死寂被愈发清晰的坍塌声打破,头顶不断有碎石落下,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剧烈摇晃。
“这里要塌了!”萧霁月闪开一块坠落的石头,疾声道。
四人不再多言,循着来时的方向,在崩塌的通道中急速穿行。身后是震耳欲聋的轰鸣,烟尘弥漫,几乎要将一切吞噬。
终于,在通道彻底被掩埋的前一刻,几人先后冲出了山体裂隙,重新回到了枯骨坟,而那接引人早已不见踪影。
脚下的大地仍在微微震颤,身后的裂隙在不断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
凌千锋刚一稳住身形,便冷笑地转向沈青崖,眼中满是疲惫和冰冷:“师妹,今日之事,没完,这些邪魔外道的把戏,证明不了什么。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最终证实是你构陷师父,我必亲手……”
“咻!”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夜空。
一道金光如流星般疾射而至,精准地钉在凌千锋脚前的土地上,那赫然是一枚刻着云纹的金色令箭,尾羽仍在剧烈颤动,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天剑紧急召集令?凌千锋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此令一出,意味着天剑门遇到了重大变故,所有核心力量立刻回归。
他一把抓起令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猛地抬头,目光如两把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沈青崖身上,他声音嘶哑:
“算你走运,我暂且留你性命。但你给我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的。唯有我,才配清理门户,你若死在此地,或是胆敢死在他人之手,我便屠尽与你相关的一切,让你在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宁。”
说罢,他不再有丝毫迟疑,身形化作一道白色惊鸿,与来时一样决绝,朝着与魔教势力相反的东方,急速远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萧霁月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拍了拍胸口,故作后怕:“哎呀呀,这狠话放的,吓得人家心肝直颤。沈姐姐,你这师兄,可真是情深义重啊。”
沈青崖对凌千锋的威胁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面露苦笑,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随即又被冰封。
谢文风的声音在一旁平静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林啸已传回讯息,他与宝儿,已安全抵达江南。琅琊阁的人会妥善安置。”
他顿了顿,补充道:“猎户木屋的男童与幼獒,也已由后续人手接管。”
沈青崖微微颔首。这或许是今夜唯一的好消息。
她转而看向萧霁月,眼神锐利:“萧少主,带路吧。”
萧霁月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说,跟我来。”
夜色渐深,三人远离了枯骨坟那阴森之地,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暂歇。
远处墨沼镇的零星灯火如同鬼火,而更深处西南群山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萧霁月变戏法似的从行囊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酒壶,仰头灌了一口,满足地哈了口气,随即嫌弃地瞥了一眼谢文风:“谢大阁主,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板正。风餐露宿的,连口酒都不备?”
谢文风正用一块雪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玉骨扇上沾染的灰尘与粘液,闻言头也不抬,淡淡道:“萧少主,饮酒误事。更何况,西南瘴气湿重,浊酒入喉,徒增湿热,于身体无益。”
萧霁月撇撇嘴,又把酒壶递向沈青崖:“嘁,没劲。沈姐姐,来一口?驱驱寒,也驱驱晦气。”
沈青崖正靠着一块山石,闭目调息,闻言睁开眼。
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她没接酒壶,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你那壶里装的,掺了‘百日醉’吧?喝一口,怕是明天就得劳烦谢阁主把我当货物一样扛着走了。”
萧霁月眼睛瞬间瞪圆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沈青崖!你血口喷人!我这可是正经的‘烧刀子’!”
她虽这么说着,眼神却微微飘忽了一下,悻悻地收回了酒壶。
谢文风擦拭扇骨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沈青崖,又瞥了下萧霁月,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没说话,继续专注地擦拭他的扇子,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品。
沈青崖轻轻咳了两声,继续慢悠悠地道:“是不是‘烧刀子’,你心里清楚。不过萧少主,我倒是好奇,你身上零零碎碎藏了这么多‘好东西’,方才在下面被那肉瘤追得狼狈时,怎么不见你用?”
萧霁月被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没好气道:“那鬼地方黏糊糊的,老娘怕用了毒,没毒死那怪物,先把咱们自己熏晕在里面!”
她气鼓鼓地坐到一边,拿出干粮用力啃着,仿佛把那块饼当成了沈青崖。
谢文风终于擦完了他的扇子,将其合拢,收入袖中。
他站起身,走到沈青崖身边,自然地从自己行囊里取出一个皮质水囊递过去,语气平稳:“清水。你气息已稳,但寒毒初定,还需静养,不宜妄动真气。”
沈青崖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囊,喝了一口。
水温竟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暖意,显然是特意用内力温过的。她没说什么,只是指尖在水囊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谢了。”
沈青崖将水囊递还给谢文风,后者自然接过,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寻常的交接。
一直抱臂旁观的萧霁月,此时懒洋洋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指向远处月光下一条奔腾咆哮的巨大峡谷。
“喏,前面就是断魂涧。”
她语气轻松,“涧底是‘弱水’,鹅毛不浮,水流湍急暗礁密布。上面嘛,只有一条年久失修的‘寒铁链’连着对岸。”
她顿了顿,看向沈青崖,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这鬼地方,罡风猛烈,寒铁又滑不留手。”
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毫不掩饰的赞叹:“说起来,大概十年前吧,中原那个号称‘惊鸿剑神’的沈惊鸿,不知发了什么疯,单枪匹马闯到这儿。啧啧,那可是真厉害,就凭着一把剑,一壶烧刀子,红衣飘飘,如履平地般就从这一根破链子上走过去了,连我们当时值守的长老都没拦住,成了几十年来唯一一个从正面闯过这断魂涧的外人。”
她目光转到沈青崖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和戏谑,上下打量着她:“喂,我说沈姐姐,”
她凑近两步,语气促狭:“你整天也戴着这劳什子面纱,该不会下面也藏着一张惊世容颜吧?要不掀开来看看,说不定比那位剑神还好看呢?”
沈青崖:“……”
她沉默着,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只轻轻咳嗽了一声,掩去瞬间的异样。
萧霁月见她没反应,无趣地撇撇嘴,言归正传:“总之呢,这鬼地方,十年前那位能如履平地,你现在嘛……”
她没把话说完,但那目光扫过沈青崖依旧苍白的脸色和单薄的身形,意思不言而喻。
喜欢跃沧海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跃沧海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