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火龙破石隘口防】
霍太山的寒风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张牙舞爪地席卷着沙砾,狠狠地抽打在夯土城墙上,发出阵阵呜呜的嘶吼声,仿佛是这座古老城墙在痛苦地呻吟。
王贲身披黑色玄甲,如同雕塑一般静静地立在隘口西侧的望楼之巅,他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挺拔和坚毅。玄甲上凝结的霜粒,被狂风一吹,簌簌地掉落下来,宛如点点繁星从夜空中坠落。
王贲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地盯着脚下这条贯穿南北的山道。这条山道是匈奴骑兵南下的必经之路,狭窄处仅容两骑并行,两侧是刀劈斧削般的绝壁,高耸入云,令人望而生畏。这样的地势,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所在。
“将军,蒙恬将军从九原发来急报,匈奴左贤王已率三万控弦之士渡过黄河,三日之内必至霍太山。” 陈苍捧着木牍奔上楼来,甲胄碰撞的脆响在风中格外清晰。他的目光扫过绝壁,那里已被秦军凿出数十个凹洞,每个洞里都堆着干透的柴薪与松脂。
王贲接过木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介休截获的密约犹在怀中,匈奴与燕赵残部约定夹击秦军粮道的阴谋已昭然若揭,霍太山便是第一道防线。“火烧水激的准备如何了?” 他沉声问,目光落在绝壁下忙碌的士卒身上 —— 那是秦军沿用自李冰治水的古法,借岩石热胀冷缩之理碎裂山体,以阻断通路。
“回将军,已在绝壁凿出二十七处火龙灶,每处备柴薪百石、冷水五十桶。” 负责工程的屯长李离躬身回话,手中握着青铜錾子,“只是这霍太山岩石多为玄铁岩,质地坚硬,恐需烧制一日方能开裂。”
王贲登上望楼最高处,远眺北方。天际已隐约可见狼烟,那是前锋斥候发出的警报。他抽出腰间吴钩,剑刃指向绝壁:“再加十二处灶,今夜三更点火,明日正午务必完成爆破。若让匈奴骑兵闯过隘口,汾水以西皆为战场!”
秦军士卒立刻行动起来。凿石的叮当声、搬运柴薪的号子声、水桶碰撞的脆响,交织成紧张的节奏。陈苍带着亲兵巡视各处,突然停在一处火龙灶前 —— 灶口的柴薪堆得格外松散,且位置偏离了岩石的节理处。“谁负责此处?” 他厉声喝问。
一名面色黝黑的士卒应声上前,甲胄上沾着不少灰尘:“回校尉,是小人。” 陈苍注意到他的靴底沾着暗红泥土,与介休死士靴底的土质极为相似,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俯身查看灶底,竟发现一块被刻意松动的石块,若点火后受热膨胀,定会导致灶体坍塌,使爆破位置偏移。
“拿下!” 陈苍话音未落,亲兵已将那士卒按倒在地。士卒挣扎着嘶吼:“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正经秦卒!” 陈苍扯开他的衣襟,露出胸口刺着的极小的燕式螭虎纹 —— 那是燕太子丹旧部的标记。“还敢狡辩?” 他一剑挑开士卒的发髻,里面藏着半块青铜符节,与介休截获的符节恰好相合。
王贲闻讯赶来时,那士卒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仍紧咬双唇。“用刑!” 王贲眼中寒光一闪,“秦律‘通敌者族诛’,不说出你们的阴谋,我便让你亲眼看着家人伏法!” 士卒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断断续续地交代:“是…… 是燕太子丹的旧部指使,让我故意弄乱灶位,让爆破偏移…… 还要在隘口埋下巫蛊偶人,动摇军心……”
陈苍立刻带人搜查,果然在隘口南侧的草丛中挖出数十个桐木偶人,每个偶人胸口都刻着秦军将官的姓名,腹中嵌着细小的陨铁磁石。“这群奸贼!” 陈苍怒极,一剑将偶人劈碎,“将军,火龙灶需重新检查部署,否则恐生意外。”
王贲望着天色,此时已近黄昏,匈奴骑兵转瞬即至。“来不及重来了。” 他咬牙道,“增派十倍人手看守火龙灶,今夜三更准时点火。陈苍,你带五百人守住东侧山腰,防止奸细再搞破坏;李墨,你带着医官和工匠待命,随时处理突发状况。”
夜色如墨,逐渐加深,霍太山在黑暗中显得愈发高大而神秘。这座山宛如一座沉睡的巨兽,被无尽的黑夜所笼罩。
突然间,二十七处火龙灶同时被点燃,熊熊烈火腾空而起,直冲云霄。火光如同一条条咆哮的火龙,将绝壁映照得通红,仿佛整座山都在燃烧。
柴薪在火焰中噼啪作响,不断爆裂,火星四溅。岩石在高温的炙烤下,也发出阵阵爆裂声,仿佛是山的怒吼。寒风在隘口呼啸而过,与火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而震撼的声音,仿佛上古战神在咆哮。
王贲站在望楼之上,俯瞰着这壮观的景象。他紧握着腰间的铜剑,剑身闪烁着寒光,与熊熊烈火相互映衬。他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黎明时分的爆破点,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二:山崩石裂祭坑现】
三更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响起。二十七处火龙灶的火焰已窜起丈余高,岩壁被烧得赤红,甚至能闻到岩石熔化的焦糊味。负责测温的士卒每隔片刻便用青铜针插入岩壁,针尾的铜铃响起时,便意味着温度已达顶峰。
“泼水!” 李离一声令下。早已待命的士卒立刻提起水桶,将冷水狠狠泼向岩壁。“滋啦 ——” 刺耳的声响传遍隘口,白雾瞬间升腾而起,遮住了半个绝壁。岩石在骤冷之下发出 “咔嚓” 的断裂声,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就在此时,东侧山腰突然传来厮杀声。陈苍的怒吼穿透雾气:“有奸细!快守住火龙灶!” 王贲心中一紧,立刻带人驰援。只见数十名黑衣人手持短匕,正疯狂砍杀看守火龙灶的士卒,其中几人已冲到灶前,试图推倒柴薪堆。
“放箭!” 王贲下令。弩箭如雨点般射向黑衣人,惨叫声此起彼伏。陈苍已杀红了眼,剑刃上沾满鲜血,他一剑刺穿一名黑衣人的胸膛,却见那人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猛地引爆了怀中的油布包。“轰” 的一声巨响,一处火龙灶被炸得粉碎,火焰瞬间蔓延到旁边的柴薪堆,引发了连环爆炸。
岩壁的断裂声突然变得异常剧烈。原本蔓延的裂痕突然加速扩展,巨石开始从绝壁上滚落,砸在山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不好!爆破失控了!” 李离惊呼,他发现受爆炸影响,多处火龙灶的受力点发生偏移,岩石的断裂面远超预期。
王贲脸色煞白。他看着绝壁上摇摇欲坠的巨石,突然大喊:“所有人撤离!快!” 话音未落,整面绝壁轰然坍塌。烟尘如巨浪般席卷而来,将隘口完全吞没。秦军士卒被气浪掀翻在地,耳边只有巨石滚落的轰鸣,仿佛天地都在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烟尘渐渐散去。霍太山隘口已被坍塌的巨石完全堵塞,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 匈奴骑兵再想通过,至少需要半月才能清理出通道。王贲挣扎着爬起来,浑身布满灰尘,他望着堵塞的隘口,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觉得不安。
“将军,东侧山腰发现异常!” 亲兵的呼喊传来。王贲循声望去,只见坍塌的岩石堆下,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边缘规整,显然是人工开凿的痕迹。陈苍正带着人围着洞口,神色凝重。
王贲快步上前。洞口约丈许见方,往下延伸数尺后,隐约能看见排列整齐的陶鬲与玉璋。“是个古墓?” 李离疑惑道,“可这位置在绝壁之中,不像是寻常墓葬。” 李墨此时也赶了过来,他俯身查看洞口的泥土,突然眼神一凝:“这不是墓葬,是祭祀坑!你看这泥土中的朱砂痕迹,是夏代祭祀的典型特征。”
陈苍取来火把,伸入洞口照亮。借着火光,众人清晰地看到坑内的景象:数十件陶制祭器整齐排列,中央是一尊青铜钺,钺身刻着繁复的纹饰,顶端竟赫然是一个三叉戟形状的傩面 —— 双目圆睁,獠牙外露,正是传说中蚩尤的形象。
“蚩尤像……” 李墨倒吸一口凉气,“夏代祭祀中,蚩尤被尊为兵主战神,通常只有在祭祀战争或冶炼时才会使用这类祭器。这个祭祀坑,恐怕与上古的重大仪式有关。” 王贲的目光落在青铜钺旁的骨片上,那些骨片上刻着细密的纹路,显然是某种文字。
“小心清理,把所有器物和骨片都取出来。” 王贲下令,“这些东西或许藏着什么秘密,绝不能损坏。” 士卒们立刻行动起来,用木铲小心翼翼地清理泥土,将祭器和骨片逐一取出,整齐地摆放在草席上。
当那尊青铜钺被取出时,王贲突然注意到钺柄上刻着一行细小的篆文:“九黎之祀,以兵为尊”。他心中一动 —— 九黎正是蚩尤所统领的部族,这个祭祀坑,竟是夏代祭祀蚩尤的场所。而那些骨片上的文字,又会记载着什么呢?
【三:蚩尤狞面藏古秘】
暮色降临时,祭祀坑的清理工作已基本完成。数百件祭器和上千片骨片被运到隘口旁的空地上,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幽光。李墨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拼接骨片,额头上布满汗珠。这些骨片大多残缺不全,想要还原上面的文字,绝非易事。
“李墨先生,有发现吗?” 王贲走过来,轻声问道。他刚处理完伤亡士卒的事宜 —— 此次爆破坍塌,秦军死伤三十余人,虽成功阻断了匈奴骑兵,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李墨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兴奋与凝重:“将军,这些骨片是夏代的卜辞!你看这片,上面刻着‘庚子卜,贞人夏,问伐羌事’,是典型的夏代卜辞格式,分为前辞、命辞、占辞、验辞四部分。” 他指着骨片上的纹路,“前辞记占卜时间与贞人姓名,命辞是占卜的事项,占辞是结果,验辞则是事后的验证。”
王贲俯身细看,骨片上的文字古老而晦涩,与秦代的篆文差异极大。“那这尊青铜钺上的蚩尤像,又有什么说法?” 他指着旁边的青铜钺,钺身的蚩尤傩面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三叉戟状的头顶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蚩尤在上古被尊为兵主战神,精通冶炼之术,首创青铜兵器。” 李墨缓缓道,“夏代承接上古传统,在祭祀战争或铸造兵器时,都会祭祀蚩尤。这尊青铜钺上的蚩尤像,头顶三叉戟,双目圆睁,正是传说中‘铜头铁额’的战神形象。”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这钺身的纹饰中,还夹杂着陨铁的成分,与晋阳发现的陨铁磁石极为相似。”
王贲心中一震。燕太子丹旧部、昌平君旧部、匈奴、陨铁、蚩尤祭祀…… 这些线索仿佛一张无形的网,越来越紧密地交织在一起。“那些卜辞中,有没有提到与秦有关的内容?” 他急切地问。
李墨摇了摇头:“目前拼接出的卜辞,大多是关于祭祀、战争和农事的,尚未发现与秦相关的记载。不过这些骨片残缺太多,想要完全解读,还需要时间。” 他拿起一片刻有 “火德” 二字的骨片,眉头微蹙,“只是这片卜辞,似乎与夏代的五行学说有关,有些不寻常。”
就在此时,陈苍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一块刚从祭祀坑深处发现的玉璋:“将军,李墨先生,这玉璋上刻着图案,像是一幅地图!” 王贲和李墨立刻围了过去。玉璋呈青绿色,上面刻着细密的线条,中央是一座山的图案,旁边标注着 “霍太” 二字,山脚下有一个类似坞堡的符号,旁边刻着 “藏兵” 二字。
“霍太山藏兵?” 王贲瞳孔收缩,“难道夏代就在霍太山藏有兵力?还是说,这是后人留下的标记?” 李墨仔细查看玉璋的纹路和包浆,肯定地说:“这玉璋确实是夏代的器物,上面的图案也是同时期刻上去的。看来夏代时,霍太山就是重要的军事据点。”
陈苍突然想起什么,指着玉璋上的一个符号:“将军,你看这个符号,与介休死士身上搜出的合符纹极为相似!” 王贲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 那是两道交叉的弧线,中间嵌着一个小圆点,正是昌平君旧部的合符纹。
“这不可能……” 李墨喃喃道,“夏代的玉璋上,怎么会有楚人的合符纹?除非……”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悸,“除非昌平君旧部早就发现了这个祭祀坑,并且在上面添加了自己的标记!他们的目的,恐怕不只是勾结匈奴,还有这祭祀坑中的秘密!”
王贲握紧了腰间的铜剑。他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的复杂。燕太子丹的犀角印、昌平君的合符纹、匈奴的铁骑、夏代的祭祀坑、蚩尤的传说…… 这背后,或许隐藏着一个足以动摇秦国根基的巨大阴谋。
【四:卜辞惊天周替秦】
夜幕逐渐深沉,如墨的黑暗笼罩着大地,只有那熊熊燃烧的火把,在风中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李墨坐在篝火旁,聚精会神地拼接、解读着那些神秘的骨卜辞,他的手指在骨片上轻轻摩挲,似乎想要透过这古老的文字,触摸到隐藏在其中的秘密。
而王贲则在一旁不停地踱步,他的眉头紧锁,心中思绪万千。这骨卜辞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玄机?它与他们此次的任务又有什么关联呢?霍太山的寒风呼啸着,越来越猛烈,仿佛是这上古的秘闻在风中诉说,又似乎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将军!李墨先生!有重大发现!” 一名负责拼接骨片的文书突然惊呼。王贲和李墨立刻冲了过去。只见文书手中捧着几片拼接完整的牛胛骨,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卜辞,末尾的验辞部分字迹清晰可辨。
李墨接过骨片,借着烛光仔细解读,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一字一句地念道:“庚子卜,贞人夏,问周革殷命,秦兴西垂?占曰:火德衰,水德继,周室虽兴,终有衰时。秦起西戎,据崤函之固,得水德之助,必代周而王天下。验曰:夏亡商兴,商亡周兴,周亡秦兴,此天之道也。”
“周代秦兴……” 王贲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骨片上的文字,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夏代的卜辞,竟然预言了秦将代周而兴?这究竟是天命,还是后人伪造的假象?
李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继续念道:“又卜,问蚩尤之祀,秦可得续?占曰:蚩尤,兵主也,秦得其器,可得其神,天下可定。验曰:藏器于霍太,待水德之君取之。”
“藏器于霍太……” 王贲看向那尊青铜钺,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蚩尤的祭器,天命的预言,难道秦国的兴盛,早已注定?可燕太子丹旧部和昌平君旧部对祭祀坑的觊觎,又意味着什么?他们是想夺取蚩尤祭器,逆天改命吗?
陈苍此时也赶了过来,听完卜辞内容,脸色变得极为凝重:“将军,若此卜辞属实,那昌平君旧部和燕太子丹旧部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们想夺取蚩尤祭器,破坏秦的天命,甚至可能用巫蛊之术篡改预言!”
王贲沉默良久,缓缓开口:“不管这卜辞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让他们得逞。陈苍,立刻加强对祭祀坑和所有文物的守卫,任何人不得靠近!李墨,继续解读剩余的卜辞,务必找出所有与秦、与蚩尤祭器相关的内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另外,密切关注匈奴的动向和昌平君旧部的踪迹,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烽火的信号。一名斥候飞奔而来,神色慌张:“将军!不好了!匈奴骑兵并未撤退,反而在霍太山南侧集结,似乎在寻找其他通道!而且蒙山方向传来消息,发现大量昌平君旧部的踪迹,他们正向霍太山赶来!”
王贲猛地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匈奴、昌平君旧部、燕太子丹旧部,三股势力同时向霍太山逼近,目标显然都是这个祭祀坑和其中的蚩尤祭器。而那 “周代秦兴” 的卜辞,究竟是指引秦国称霸的明灯,还是将秦国拖入深渊的陷阱?
霍太山的风更烈了,仿佛夹杂着上古战神的咆哮与天命的低语。王贲望着漆黑的夜空,握紧了手中的青铜剑。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不仅关乎秦军的安危,更关乎秦国的天命。而那尊刻着蚩尤像的青铜钺,和那些记载着惊天预言的骨卜辞,将是这场战争中最关键的变数。
夜色中,秦军的火把再次点燃,照亮了霍太山的隘口与祭祀坑。一场围绕着上古秘闻与天命预言的激战,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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