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时那微弱的失重感,此刻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着林薇的胃。她蜷缩在轿厢角落,赤脚踩在冰凉的金属地板上,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最后看到的那个画面——悬空的小女孩,裙摆下空荡荡的,以及发丝间那根若有若无的、猩红的线。
木偶。
那个让人脊背发凉的小女孩,只是一个木偶。
那么,牵线的人是谁?电话里那个声音平直、询问女儿下落的“妈妈”?还是……那个“穿红裙子的阿姨”?
它们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叮——”
一楼到了。电梯门滑开,外面是依旧空旷、灯光青白的大堂。保安岗亭还是空的,仿佛这栋大楼早已被遗弃。
林薇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冰冷的理石地面刺激着她的脚底,却让她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点。她不能待在这里!必须离开这栋楼!
她冲向玻璃大门,用力一推——
门纹丝不动。
再推,还是不动。
她这才注意到,大门内侧把手下方,挂着一把沉重的U型锁。锁得死死的。
怎么会?公寓楼的大门半夜会上锁吗?她以前加班回来,虽然保安不在,但门从来都是可以推开的!
恐慌再次攫住了她。她用力拍打着冰冷的玻璃门,发出砰砰的闷响。“有人吗?!开门!开门啊!”
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外面是沉寂的夜色和遥远的路灯,无人经过。
她被锁在这里了。和那个东西一起。
后背猛地窜起一股寒意,那被窥视的感觉骤然变得清晰、尖锐。她霍然转身,背靠着冰冷的玻璃门,目光惊恐地扫视着整个大堂。
电梯指示灯停在了12楼。她家所在的楼层。
那东西……还在上面?
不。
她的目光凝固了。
在大堂最深处,那个通往地下车库的楼梯口阴影里。
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一个穿着鲜红如血的长裙的女人。
距离有些远,光线昏暗,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看到那抹刺目的红色,在青白的灯光下,像一道裂开的伤口。她站立的姿势很古怪,身体微微前倾,手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长长的红裙拖曳在地面上。
林薇的呼吸瞬间停止了。血液冻结。
红裙子阿姨……
她真的存在。
那个女人,那个红色的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阴影里,面朝着林薇的方向。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林薇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牢牢地锁定着自己。冰冷,粘稠,带着一种非人的专注。
跑!
必须跑!
林薇猛地扭头,看向另一侧通往楼上住户的楼梯间。那是唯一的选择!
她赤着脚,用尽全身力气冲向楼梯间,一把推开沉重的防火门,跌跌撞撞地扑了进去。
楼梯间里更暗,只有墙角绿色的“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勉强勾勒出盘旋向上的水泥阶梯轮廓。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潮湿的气味。
她不敢停留,沿着楼梯向上狂奔。脚底被粗糙的水泥边缘硌得生疼,但她浑然不觉。恐惧是唯一的驱动力。
一层,两层……
她不敢回头,拼命向上跑,只想离那个大堂里的红色身影远一点,再远一点。
跑到第五层的时候,她实在喘不过气,肺部火辣辣地疼,不得不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寂静。
楼梯间里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她强迫自己冷静,侧耳倾听。
下面……有声音吗?
好像……有。
是一种非常轻微,非常有规律的……摩擦声。
嘶……嗒……嘶……嗒……
像是柔软的布料,拖过粗糙的水泥地面。不紧不慢,保持着一种恒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
而且,那声音……
似乎在靠近。
从下面传来,正在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向上。
林薇的魂都快吓飞了。她猛地直起身,再次开始向上狂奔,甚至顾不上减轻脚步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追上!不能被那抹红色追上!
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第几层,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喉咙里泛着血腥味。她猛地推开这一层的防火门,冲进了住户走廊。
走廊里灯光昏暗,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一模一样的防盗门,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这里相对封闭,或许可以躲一躲?
她贴着墙壁,像受惊的老鼠一样快速移动,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走廊尽头有一个小小的凹处,放着一个公共的灭火器箱和清洁工具。
就那里!
她蜷缩进那个角落,躲在灭火器箱后面,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试图将自己缩到最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生怕一点声响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走廊里一片死寂。
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摩擦声……消失了吗?
她不敢探头去看。
突然——
“嘶……嗒……嘶……嗒……”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且,近在咫尺。
就在防火门的外面。
它上来了。它也进入了这一层。
林薇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摩擦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从容。
它在移动。
它在……寻找。
嘶……嗒……声音向着走廊的另一端去了。
林薇稍微松了口气,但恐惧丝毫未减。它还在这一层!
就在这时,她藏身的这个凹处上方,墙壁上,一个原本黑暗的、大概是楼宇对讲系统的备用的小扬声器,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阵细微的电流杂音。
“滋啦……”
林薇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那个小小的黑色网格。
电流声过后,那个平直的、温婉的、电子合成般女声,清晰地从小扬声器里传了出来,响彻在寂静的走廊里,也直接钻入了林薇的耳膜:
“找到你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啊——!”
林薇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从藏身处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一抬头,她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就在走廊的另一端,距离她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
那个穿红裙的女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依旧是微微前倾的、不自然的姿势,长长的红裙拖在身后。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似乎笼罩在一团模糊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但林薇能感觉到,它在“看”着自己。
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那个红色的身影,动了。
它不是走,也不是跑。
它的身体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没有任何预备动作,就像画面被直接剪切粘贴一样,瞬间向前移动了四五米!原地还残留着一道淡淡的红色虚影!
林薇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鬼魅!这根本不是人!
红色身影再次一闪,又逼近了数米!距离她只有不到五米了!
林薇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没命地向反方向跑去,冲向这一层另一端的防火门!
她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红色,就在身后紧追不舍!那诡异的、瞬间移动般的逼近方式,让她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冲到防火门前,她用力一推——
门,纹丝不动。
锁住了!这一层的另一侧楼梯间门,竟然从里面锁住了!
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她被困死在了这条走廊里!
身后,那冰冷的压迫感几乎贴上了她的后背。
她猛地转身,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眼睁睁看着那抹鲜红,以那种诡异的、闪烁的方式,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
长长的红裙曳地,裙摆无风自动。
这一次,距离足够近,光线勉强勾勒出了它的脸部轮廓。
没有五官。
那张脸上,是一片平滑的、没有任何起伏的空白。像一张被精心抹平了所有特征的人皮。
而在它垂落在身侧的一只手里,牵着几根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猩红色的线。
线的另一端,向上延伸,没入天花板黑暗的角落,仿佛连接着某个看不见的操纵者。
不,或许……它本身就是操纵者?
林薇的思维已经停滞,巨大的恐惧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她看着那只空白的面孔“俯视”着自己,看着它另一只空着的手,缓缓地、僵硬地抬了起来,向着她的脖子,伸了过来。
那只手苍白,纤细,指甲却透着不祥的青灰色。
要死了……
就在那只冰冷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前一刻——
“汪汪汪!嗷呜——!”
一阵凶猛的狗吠声,突然从旁边一扇紧闭的防盗门后面传了出来,打破了这凝固的恐怖!紧接着是爪子挠门的声音和一个男人睡意朦胧的呵斥:“大半夜的吵什么!闭嘴!”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生气的噪音,像一道强光,猛地刺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林薇眼前那迫近的红色身影,如同被干扰的信号,猛地闪烁了一下,变得有些虚幻。那只伸向她脖子的手,也停滞在了半空中。
机会!
求生的本能再次爆发,林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向旁边一扑,几乎是贴着墙壁,从那个红色身影的侧面挤了过去!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红裙布料擦过她手臂的、冰凉的、非棉非丝的诡异触感。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来的方向,冲向之前上来的那个楼梯间防火门!
身后,没有传来追赶的摩擦声。
她不敢回头,一把推开防火门,再次冲进了黑暗的楼梯间。这一次,她不是向上,而是沿着楼梯,疯狂地向楼下跑去!
一层,两层……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彻底软倒,从最后几级台阶上滚了下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肺像破风箱一样嘶哑地喘息。浑身都在疼,脚底可能已经磨破,火辣辣的。
这里……是哪里?
她勉强抬起头。
眼前,是公寓一楼大堂。那扇锁着的玻璃门还在不远处。
她竟然慌不择路,又跑回了一楼。
而那个穿红裙的身影……不见了。
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青白的灯光无声倾泻。
它……消失了?
是因为那阵狗叫和人的呵斥?
林薇瘫在地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它走了吗?真的走了吗?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自己米白色风衣的左肩位置。
那里,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点……猩红。
非常细小,像是不小心蹭到的口红,或者……油漆。
但那颜色,红得刺眼,红得……和那条裙子一模一样。
像一个烙印。
一个无声的标记。
林薇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一点猩红,巨大的绝望和冰冷,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它没有放过她。
它只是……暂时离开了。
那个标记,意味着它随时可以……再次找到她。
她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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