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比李狗蛋想象的要破旧些,青砖斑驳,门楣上的油漆也脱落了不少,门口两个站岗的衙役也是没精打采,抱着水火棍倚在墙上打瞌睡。
顾盼生带着他,跟回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绕开正堂,从侧边一个小门走进了二进院的一处厢房。
“老钱,给你添个人手。”顾盼生对着一个伏在案上、对着账本愁眉苦脸的老书吏喊道。
那老书吏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老花镜,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跟在顾盼生身后、东张西望、一脸新奇的李狗蛋。
“顾大人,您就别添乱了。这哪来的小子?细胳膊细腿的,能干嘛?咱这儿是衙门,可不是善堂。”老钱语气里满是嫌弃。
李狗蛋一听不乐意了,虽然咱是饿得瘦细了点,但脑子好使啊!
他立马挺了挺干瘪的胸脯,抢先道:“老先生,话咱不能这么说!我李狗蛋……呃,小的虽然看着瘦,但浑身都是劲儿!脑子转得也快,跑腿送信、端茶倒水、算账…呃,算账可能差点,但咱学得快啊!”
顾盼生噗嗤一乐,对老钱说:“听见没?浑身是劲,脑子转得快。就让他先跟着你打杂,跑跑腿,站站堂,壮壮声势。一天两顿糙米饭,就从我例钱里扣吧!”
老钱闻言,脸色稍霁,但依旧嘟囔道:“还壮声势?别到时候被犯人吓尿裤子就行…”
手续很简单,就在一个破旧的名册上按了个手印,领了身灰扑扑、明显大了一号的“号衣”穿上,李狗蛋感觉自己像是套了个麻袋,但心里却美滋滋的——这可是编制…呃,临时编制的饭票啊!
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听候老钱差遣,顺便在升堂时站在堂下,跟着喊“威~~武~~”,必要时按住那些不太老实的犯人。
不曾想……
第一天站堂,他就出了幺蛾子。
县令是个干瘦的小老头,据说捐官上来的,没什么大能耐,平时也不太管事。
今天审理的是一起简单的邻里打架案,为的是争一只下蛋母鸡的所有权。
原告和被告都是市井小民,在堂上吵得唾沫横飞,互相指责对方是偷鸡贼。
“青天大老爷!那鸡明明是我家芦花下的蛋孵出来的!你看它屁股上的毛,跟我家老芦花一模一样!”原告是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放屁!那鸡吃我家米长大的!跟你家芦花有半文钱关系?它那是偷吃我家米长的肥膘!”被告是个粗壮的妇人,嗓门更大。
县令被吵得头晕,猛地抓起惊堂木,想要拍下震慑双方。
也许是没吃饭手软,也许是惊堂木太滑,那惊堂木没拿稳,“嗖”地一下脱手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站在堂下正琢磨晚上那顿糙米饭能有多少粒的李狗蛋脑门上!
“嗷呜!”
李狗蛋正神游天外,冷不防被一硬物击中额头,疼得他惨叫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对方当事人扔东西打他,一股在现代城中村跟人干架的火气“噌”就上来了!
“玛的!是哪个王八蛋暗算老子?”他捂着额头怒吼一声,弯腰捡起那“凶器”,呃,就是那块沉甸甸的惊堂木,想也没想,掂量了一下,铆足了劲就朝着被告那粗壮妇人扔了回去!“艹!还给你!”
那惊堂木划出一道算不上优美的抛物线,没砸中妇人,却“哐当”一声砸在了县令老爷面前的公案上!笔墨纸砚顿时就被震得跳了起来,墨汁溅了县令一脸!
满堂皆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新来的、穿着肥大号衣的小帮闲。
县令老爷抹了一把脸上的墨汁,手指颤抖地指着李狗蛋,气得嘴唇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
原告和被告也忘了争吵,傻愣愣地看着他。
旁边的老钱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连门口打瞌睡的衙役都惊醒了,抻着脖子往里看。
顾盼生原本站在堂侧看热闹,此刻也愣住了,随即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耸动,显然憋笑憋得极其辛苦。
李狗蛋扔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那好像是…惊堂木?刚才好像是县太爷扔过来的?
完犊子了!闯祸了!
他脑子嗡的一声,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刚端上的饭碗,难道就要砸了?还得赔钱?说不定还得挨板子?
危急关头,他那股混不吝的急智又发挥起了作用。
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对着县令,而是对着那惊堂木,扯着嗓子干嚎:
“青天大老爷明鉴啊!此木非凡木!乃是朝廷法度之象征,正义公理之所在啊!方才定是它感知到堂下仍有奸邪之气未散,自行飞起,欲助大人明断是非!小的…小的只是被其“浩然正气”所感,下意识助它一臂之力,回归公案,继续震慑宵小啊!大人!此物乃祥瑞!祥瑞啊!”
他这一通胡说八道,声情并茂,把所有人都听傻了。
那县令本来气得要死,被他这么一说,居然有点愣神,下意识地看了看那块惊堂木,又看了看一脸“真诚惶恐”的李狗蛋。
顾盼生终于忍不住,“噗哈”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老钱捂着胸口,感觉都快要心梗了。
原告和被告面面相觑,搞不懂这唱的是哪一出。
县令张了张嘴,看着李狗蛋那虽然滑稽但却异常认真的表情,再看看堂下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一肚子火气居然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大半。他总不能跟一块“祥瑞”的惊堂木计较吧?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他重重哼了一声,借坡下驴,拿起惊堂木,小心地放好,板着脸道:“胡…胡言乱语!念你初犯,暂且饶过!若以后再敢咆哮公堂,定打不饶!退……退堂!”
说完,也不管案子了,赶紧起身,用宽大的官服袍袖擦着脸溜回了后堂。
只不过,临入后堂的时候,他还是对两个当事人丢了句:“案件太小,不宜过堂,回去自行调解。”
一场风波,居然就被李狗蛋这么插科打诨地混了过去。
退堂后,老钱指着李狗蛋,手指抖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你小子…真是个惹祸的精怪!”
顾盼生走过来,脸上笑意未褪,拍了拍李狗蛋的肩膀:“行啊,李狗蛋,有点意思。惊堂木当板砖扔,还能扯出个祥瑞,你他娘的是个人才。”
李狗蛋讪笑着爬起来,心里后怕不已,嘴上却硬撑:“为大人分忧,应该的,应该的…”
经过这么一闹,李狗蛋在县衙里算是“一战成名”。
大家也都知道新来了个愣头青,敢拿惊堂木砸公堂,虽然觉得他不靠谱,但又莫名觉得这小子有点…邪门?
下午,没什么正经事。
老钱也懒得理他,让他自己去熟悉一下衙门环境。
李狗蛋乐得清闲,背着双手,在衙门里溜达起来……
这看看,那摸摸,活像个领导在视察。
溜达到后院衙役们休息的班房附近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咚咚”声,还夹杂着几声呼喝。
他好奇地凑过去,扒着门框往里看。
只见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穿着衙役服色的壮汉,正对着一个用来练功的厚实木桩一下一下地撞击着。
那身板,那胳膊,快赶上李狗蛋的腰粗了!更奇特的是,这壮汉眼圈黝黑,耳朵毛茸茸的,乍一看…
我靠!这是熊猫成精了?
那壮汉似乎察觉到有人,停下动作,转过头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带着点憨直和疑惑看向李狗蛋。
李狗蛋吓了一跳,差点扭头就跑,但想起这是衙门,应该是同事…吧?
他壮着胆子,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这位…熊…兄台?好身手啊!”
那壮汉挠了挠头,声音嗡嗡的:“俺叫阿宝,你不是早上扔老爷惊堂木那个吗?”
“意外,纯属意外!李狗蛋老脸一红,连忙讪笑着转移话题道:阿宝兄弟你这力气,了不得啊!”
阿宝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憨厚地笑了笑:“俺就是有把子力气,还有就是……吃饭能吃一桶。”
李狗蛋眼睛一亮!饭友啊!虽然可能吃不过对方,但也算是找到共同语言了!
“能吃是福啊!”李狗蛋立刻套近乎:“以后咱就是同僚了,多多关照哈!”
阿宝点点头,很实诚地说:“嗯,有事你就喊俺,俺帮你揍人。”
李狗蛋:“……” 这同事,好像有点过于实在了……
正聊着,另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儒生长袍、尖嘴猴腮、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年轻人摇头晃脑地走过,嘴里念念有词:“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看到李狗蛋和阿宝,尤其是看到李狗蛋那身不合体的号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故作清高地昂着头快步走开。
“这酸丁又是谁?”李狗蛋问阿宝。
阿宝瓮声瓮气地回答:“他叫胡言,是个秀才,考了好多年没中举,在衙门里帮人写写状子混口饭吃,总说些俺听不懂的话。”
胡言?还挺贴切,李狗蛋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
一天下来,李狗蛋算是初步见识了这异界县衙的生态:呆呆的县令,不太靠谱的上司顾县丞,古板的老钱,憨直的熊猫人力士阿宝,穷酸的秀才胡言,还有一堆摸鱼混日子的同僚。
虽然开局惊险,但总算有惊无险。
晚上,他蹲在衙门的灶房门口,捧着一大碗糙米饭,就着几根没油水的咸菜,吃得格外香甜。
“妈的,惊堂木…以后得躲远点。”他一边扒饭一边琢磨:“不过那个阿宝,好像能处…那个胡言,看着就不太像好人…”
夜色渐浓,县衙渐渐安静下来。
李狗蛋躺在分配给帮闲休息的大通铺角落,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鼾声,望着窗外陌生的星空。
穿越异界的第一天,就这么在饥饿、惊吓、胡闹和一碗糙米饭中过去了。
前途依旧未卜,但这异界的生活,似乎开始有点意思了。
貌似,比追租有趣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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