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回来后，李狗蛋窝在廨舍里，气得灌了三大碗凉茶才把那股邪火勉强压下去。
钱判官那明目张胆的偏袒，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奶奶的，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官大一级压死人！”李狗蛋把茶碗顿在桌上，道：“这姓钱的，摆明了跟那阎掌柜是一伙的！说不定就是他们在背后倒腾官仓的粮食！”
胡言忧心忡忡地捋着那几根山羊胡：“大人，钱判官是正七品，位高权重，又与州府其他官员盘根错节。我们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阿宝挥舞着拳头，瓮声瓮气：“怕他个鸟！狗蛋哥，俺去把他揍成猪头！”
“揍个屁！”李狗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是能打十个还是一百个？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孙小猴机灵地眨眨眼：“大人，硬的不行，咱们可以来阴的……啊不，是智取！钱判官和阎掌柜越是想捂住，破绽就越多！咱们只要盯紧了，不怕抓不到他们把柄！”
周墩子也点头：“对！俺看那阎掌柜就不是个好东西，一脸奸商相！”
李狗蛋看着这几个忠心耿耿又各有所长的兄弟，心里的憋闷散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啊！如果现在发作，就正好中了对方的圈套。
对方位高权重，根基深厚，自己一个刚来的从八品小官，拿什么跟人斗？唯一的优势，就是自己在暗处，对方在明处，而且自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小猴说得对！”李狗蛋一拍大腿，“咱们不能急，得放长线，钓大鱼！他们这条线上，绝不止偷运点霉粮这么简单！黑石渡的船，翠竹岭的工地，还有那可能存在的‘赤焰丹’……这些都连着呢！”
他立刻重新部署： “胡言，你继续在司里待着，表面上看你的文书，暗地里留意所有经过钱判官手的公文，尤其是关于官粮调拨、陈粮处理的，看看有没有不合规矩的地方。”
“小猴，你的任务最重！给我盯死阎掌柜，他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尤其是晚上和黑石渡码头、翠竹岭工地之间的往来，都要记清楚！还有，想办法混进永丰粮行的伙计里面，听听他们私下说什么。”
“墩子，你负责外围，盯着钱判官府邸和常去的场所，看看有哪些官员和他往来密切。”
“阿宝，你……你继续吃好睡好，养足精神，关键时候还得靠你这身板唬人！”
“另外，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要时刻记牢，天大的事都不如咱们的命重要！”
安排妥当，李狗蛋自己则摆出一副“认怂”的姿态。
第二天去漕运司点卯，见到钱判官和王主事，他主动上前，陪着笑脸解释：“钱大人，王主事，昨日是下官孟浪了，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一心只想着差事，冲撞了阎东家，还请二位大人海涵。”
钱判官见他服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搭理。
王主事则打着官腔：“李巡漕明白就好。为官之道，在于稳重，有些事，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
李狗蛋心里骂娘，最上却连连称是。他知道，这种麻痹对方的策略是必要的。
接下来的日子，李狗蛋团队像一群无声的猎手，耐心地布下了监视的大网。
不过，钱判官老奸巨猾，经手的核心公文都做的滴水不漏，这直接导致胡言这边的进展异常缓慢。
但，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胡言凭着自己心细如发的观察，还是发现了些许端倪：司里关于一些小型码头维修、河道清淤的款项批复异常迅速，而涉及粮仓核查、船只检验的申请却常常被拖延，这细微的差别，似乎暗示着某种倾向。
孙小猴则带来了突破性的消息。
他买通了一个永丰粮行后院打杂的小厮，得知阎掌柜每隔几天就会在深夜去见一个神秘人，地点不在粮行，也不在酒楼，而是在城西一家不起眼的“墨香斋”书铺！而且，阎掌柜最近似乎在大量收购几种特定的药材，都是些不常见、价格却不贵的货色。
周墩子也发现，钱判官除了和几位本司官员往来，还与州府户房的一位姓赵的经承来往甚密，两人经常私下会面。
一条条零碎的信息汇集到李狗蛋这里，虽然还不够清晰，但那个隐藏的利益网络轮廓正在慢慢显现：钱判官利用职权为盗运官粮提供掩护和便利，阎掌柜负责具体操作和销赃，可能还涉及“赤焰丹”的原料采购，而户房的赵经承，或许在账目上做了手脚？
至于那个“墨香斋”书铺，很可能是他们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李狗蛋强迫自己按捺住立刻去查书铺的冲动，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证据链还不完整，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他在等，等一个能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的关键节点。
这天，孙小猴又带来一个消息：阎掌柜似乎准备近期运一批“重要货物”去下游，正在悄悄招募可靠的水手和护卫，要求口风紧，身手好。
李狗蛋闻言，眼睛一亮！机会来了！如果这批“重要货物”就是盗运的官粮或者更重要的东西，那么在运输途中抓现行，无疑是最有力的证据！
他立刻让孙小猴想办法，看看能否安排一个“自己人”混进阎掌柜的运输队伍。
同时，他让胡言加紧搜集近期官仓粮食出库的记录，看是否有对不上的地方。
放出去的线，终于要有鱼咬钩了。
李狗蛋摩拳擦掌，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碰撞。
他知道，这场暗斗，即将迎来一个高潮。
而他和他的草台班子，能否在这场较量中胜出，就看接下来的几步棋了。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哪怕州府的水再深，自己这条过江猛龙（自封的），也要搅它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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