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内，丝竹之声依旧，但李狗蛋与那帷帽女子之间的空气，却因他提及“鹦鹉”和“西域宝贝”而骤然绷紧。
那女子帷帽轻纱后的目光似乎锐利了几分，而她身旁的几名熊猫人壮汉，手已然按在了腰刀上，气氛一触即发。
李狗蛋脸上那市井式的热情笑容不变，心里却飞快盘算。
那雅座中“富商”的仆从已经离席，显然是去报信或安排什么动作。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从这伙西域商人这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
“巧合？或许吧。”李狗蛋打了个哈哈，顺势在那女子对面的空位坐下，自来熟地压低声音，“不过几位朋友，京城这地方，龙蛇混杂，有些巧合，说不定就是催命的符咒。就比如刚才盯着你们的那位‘富商’，他腰上那块玉佩，看着可不像寻常玩意儿。”
帷帽女子沉默不语，但微微前倾的身体显示她在仔细聆听。
李狗蛋趁热打铁，掏出那个机关盒。
当然，他只将外部刻着符号的一面快速在那女子眼前一晃：“瞧见没？他玉佩上的纹路，跟这盒子上的这个符号，像不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子身旁一名懂官话的壮汉脸色微变，低声用西域土语对女子快速说了句什么。女子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握紧。
“这位……李公子，”女子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可知那佩玉之人是谁？你这盒子，又从何而来？”
“我是谁不重要，盒子哪来的暂时也不能说。”李狗蛋收起盒子，眼神扫过四周，语速加快，“重要的是，那家伙看样子对你们不怀好意。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带来的‘宝贝’，是不是跟这种符号有关？是不是有人想抢，或者……有人不识货，压了你们的价，还想黑吃黑？”
他结合鹦鹉说的“西域宝贝不识货”以及那“富商”的关注，大胆推测。
帷帽女子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李公子慧眼。我们带来的并非普通玉石香料，其中有一批古玉，其上铭刻的纹路，与你所示符号同源。我们依约前来交易，但接洽之人……反悔了，不仅压价，似乎还想吞掉货物，灭我们的口。方才那人，即便不是主谋，也必是爪牙。”
果然！李狗蛋心中豁然开朗。
这机关盒的符号，果然代表着某个特定的、隐秘的体系或组织，甚至可能涉及巨大的利益。
但也让他的心里更加疑惑了，这个机关盒是从自己的破木箱里找到的，那它的来历……
“他们是什么人？”李狗蛋追问。
“我们不知其真正主使，只知与我们接洽的，是户部一位姓刘的员外郎，但背后显然另有其人。此地眼线太多，不便细谈。”女子语速极快，“李公子若对此符号渊源感兴趣，或愿援手，明日辰时，西市‘胡姬酒肆’，我等备薄酒相候。如今，我等必须即刻离开。”
就在这时，阿宝突然低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幼兽，猛地扭头看向教坊司入口处。
只见几名穿着皇城司服饰的兵丁，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正大步流星地闯进来，目光四处扫视，最终定格在他们这一桌！
“艹！那仆从招来了官面上的人！”李狗蛋瞬间明白。对方这是要借官方力量清场，或者直接栽赃拿人！
“几位朋友，看来酒要提前喝了！”李狗蛋一把拉起那帷帽女子，“从后门走！”
那几名熊猫人壮汉反应极快，立刻起身，簇拥着女子和李狗蛋，向后堂退去。教坊司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乐舞骤停。
“站住！奉令查缉西域奸细！”皇城司小头目厉声喝道，带人追来。
李狗蛋对教坊司结构不熟，但好在现场的混乱帮了大忙，他们经过左突右窜，七拐八绕，竟真的从一处堆放杂物的后门逃了出来，钻入了漆黑的小巷。
“分开走！明日胡姬酒肆见！”帷帽女子急促说道，带着手下迅速消失在一条岔路。
李狗蛋也不敢停留，拉着阿宝，凭借孙小猴之前摸索出的穿街走巷路线，一路潜行，绕了好大一圈，确认身后没有尾巴，才返回驿馆。
他刚喘了口气，周墩子就急匆匆迎上来：“头儿，你们可算回来了！刚才有人从门缝塞进来这个！”他手里拿着一张折叠的、没有任何署名的纸条。
李狗蛋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刘能府上清客，徐明远，善仿古玉，常出入宝昌阁。”
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陌生的气息。
“谁送来的？”李狗蛋问。
周墩子摇头：“没看见人，就听到一声轻微的落地声。”
李狗蛋捏着纸条，眼神闪烁。
这送信之人，是敌是友？是那个神秘的小乞丐？还是另外的势力？这纸条的信息，直接指向了刘能府上的清客徐明远和宝昌阁，恰好与熊猫人商队所说的“古玉”、“刘姓官员”对上了！
“宝昌阁……”李狗蛋记住了这个名字。这很可能是对方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古玉”或者进行秘密交易的据点。
他压下心中的波澜，又将注意力放回那个机关盒上。
今日那“富商”的玉佩符号与盒子符号一致，熊猫人商队的古玉也与此有关。
他再次拨动那些符号环，尝试着按照玉佩上看到的那个符号式样，将对应的符号环调整到显着位置。
“咔。”
一声轻微的响动，盒子内部的一个细小凹槽突然弹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一枚薄薄的、黑色的金属钥匙，钥匙形状古怪，尾部同样刻着那个莲花状的符号。
这钥匙是开什么的？另一个盒子？一扇门？还是某个机关？
李狗蛋摩挲着这把冰凉的黑钥匙，感觉眼前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更深处的黑暗却更加令人心悸。
刘能、徐明远、宝昌阁、暗香会、神秘富商、熊猫人古玉、机关盒钥匙……所有这些线索，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最终，似乎都指向了那个尚未真正露面的……王爷。
明天胡姬酒肆之约，必将凶险异常，但也可能是揭开这层层黑幕的关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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