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穆萨的追兵后，李恪四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催动骆驼朝着怛罗斯城方向疾驰。正午的阳光愈发炽烈，沙丘在热浪中扭曲成模糊的轮廓，连骆驼的呼吸都变得急促，鼻翼不断扇动着，吐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燥热的空气里。
“将军，前面有片胡杨林，我们去那里歇脚补水吧，再这么跑下去，骆驼怕是撑不住了。” 王贵勒住缰绳，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绿色轮廓，声音因干渴而沙哑。李恪点头应允，四人随即转向胡杨林，刚踏入林中，便听到一阵微弱的啜泣声。
循声走去，只见林中空地上，几名身着破旧长袍的大食百姓正围着一具尸体低声哭泣，旁边还散落着几个空空的水囊与干瘪的馕饼。看到李恪四人，百姓们瞬间警觉起来，一名中年男子站起身，挡在其他人面前，手中紧紧攥着一根木棍，眼神中满是警惕与绝望。
马顺连忙上前，用大食语温和地说道：“我们是路过的商人，没有恶意，只是想在此歇脚。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男子打量着四人的装扮，见他们虽携带货物，却无士兵的戾气，警惕才稍稍放下，叹了口气道：“我们是从怛罗斯城逃出来的。大食皇室正在争权，哈里发的两个儿子各自拉拢势力，在国内打了起来，到处征兵征税，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我们家的男人被抓去当兵，家里的粮食也被搜刮一空，实在活不下去了，只能逃出来，想去西域投靠亲戚，可没想到……” 他看向地上的尸体，声音哽咽，“我妻子在路上渴死了。”
李恪心中一动，连忙追问：“皇室争权？具体是怎么回事？怛罗斯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中年男子擦了擦眼泪，缓缓说道：“哈里发病重，大王子穆阿维叶在西部掌控兵权，二王子阿卜杜拉在东部拉拢贵族，两人都想争夺哈里发之位，上个月已经在巴格达打了一场，死了好多人。怛罗斯城的守将是大王子的人，最近正在疯狂征兵，还把城中一半的粮食都运去了前线，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好多人都想逃，可城门查得严，我们是趁夜从城墙的缺口逃出来的。”
王贵闻言，压低声音对李恪道：“将军，这么看来，大食国内动荡，粮草又运往前线，他们在西域的兵力恐怕会空虚，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
李恪点头，又对中年男子道：“多谢你的告知。我们这里还有些水和干粮，你拿去吧，路上用得上。” 说着，他让王贵递过去两个水囊与几块馕饼。中年男子感激涕零，连连道谢，随后带着家人匆匆离去。
待百姓走远，李恪召集三人说道：“大食皇室争权，民怨四起，这是重要情报。他们在西域的扩张很可能是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如今兵力被牵制在内部，正是我们摸清他们底细的好时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怛罗斯城的守将为了讨好大王子，说不定会更加激进，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要更加谨慎。”
四人在胡杨林休整片刻，补充了水和干粮，便继续赶路。傍晚时分，他们遇到了一支前往俱毗罗城的西域商队，商队首领是个熟悉的面孔 —— 正是此前在莫贺延碛帮助过玄奘的那位西域商人。
“李默先生？” 商队首领看到李恪，惊讶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说俱毗罗城最近查得很严，大食士兵到处盘查商人。”
李恪笑着回道：“我们打算去怛罗斯城做生意，没想到路上遇到些变故，耽误了行程。你这是要去俱毗罗城？那里现在情况如何？”
商队首领叹了口气：“别提了，大食现在乱得很。我从于阗过来，一路上看到好多大食的粮车往巴格达运，说是要支援大王子的军队。俱毗罗城的总督穆罕默德也在加征商税，以前过境只收一成税，现在要收三成，好多商人都不敢去了。我也是没办法，家里积压了太多香料，只能冒险去试试。”
他凑近李恪，压低声音道：“我还听说，哈立德总督因为皇室争权，已经好几个月没收到巴格达的粮草补给了，最近正在催促西域的部落缴纳贡品，可好多部落都不愿意，已经有部落和大食士兵发生冲突了。”
李恪心中暗喜，这些情报印证了他的猜测 —— 大食在西域的统治并不稳固，外有部落反抗，内有粮草短缺，正是大唐瓦解其势力的好时机。他对商队首领道：“多谢你的告知，路上多加小心。若遇到大食士兵刁难，可提一下我们的名字，或许能帮你些忙。”
商队首领道谢后，便带着商队继续前行。李恪四人则趁着夜色，加快速度向怛罗斯城靠近。午夜时分，他们抵达怛罗斯城附近的一处绿洲，远远望去，城中灯火稀疏，城头上的士兵却比俱毗罗城更多，巡逻也更加频繁，城门外还堆放着大量的军械与粮草，显然是在做战争准备。
“将军，怛罗斯城的防守比俱毗罗城更严，我们直接进城恐怕会有危险。” 赵虎望着城头的士兵，低声说道。
李恪沉吟片刻，道：“我们先在绿洲休整，等天亮后，马顺你去城外的村落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对大食不满的部落成员，从他们口中获取更多情报。王贵你去附近的商道看看，有没有往来的商队，或许能找到进城的机会。赵虎你留在绿洲，守护货物与骆驼，注意观察周围的动静。”
三人领命，各自休息，等待天亮。次日清晨，马顺与王贵分别出发，李恪则留在绿洲，整理近日收集到的情报，在羊皮纸上补充道：“大食皇室争权，大王子穆阿维叶与二王子阿卜杜拉混战，粮草多运往巴格达；怛罗斯城守将为大王子派系，加征赋税，强征士兵，民怨四起；西域部落不满大食压榨，已有反抗迹象……”
傍晚时分，马顺与王贵先后返回。马顺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将军，属下在城外的村落遇到了一个名叫易卜拉欣的部落长老，他的部落因为拒绝缴纳贡品，被大食士兵烧了村庄，他带着族人逃到了这里。他说愿意帮助我们，只要能推翻大食的统治，他可以联络其他不满的部落，与我们联手。”
王贵也说道：“将军，属下在商道上遇到了一支前往怛罗斯城的香料商队，商队首领与怛罗斯城的城门官相识，属下送了他一匹蜀锦，他答应带我们进城，装作他的伙计。”
李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太好了！有部落的支持，又有进城的机会，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好办了。马顺，你明日与易卜拉欣联系，约定好联络方式，让他先暗中联络其他部落，等待我们的消息。王贵，你与商队首领约定好时间，我们后日一早随商队进城。”
三人齐声应和，开始准备进城事宜。夜色渐深，绿洲中的篝火渐渐熄灭，只有远处怛罗斯城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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