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吴王府书房。
李恪正对着桌上那张武若南所献的海图出神。图上标注的一处暗礁群，恰好能避开下月即将到来的台风路径，其精准度令人叹服。这时，秦勇轻步走了进来，将一份密报双手奉上。
“殿下，关于武若南的调查有了结果。”
李恪抬眸，示意他讲。
“此女并非如她所言，父亲只是利州一名普通官员。”秦勇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她的父亲，正是当年因卷入废太子承乾旧案而被赐死的荆州都督武士彟。”
“武士彟？”李恪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一顿。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武士彟本是太原功臣，后因与侯君集等人过从甚密，在李承乾谋逆案中被牵连，虽无实据，却也被太宗皇帝削职流放，最终病死途中。
“正是。”秦勇点头，“武若南是武士彟的次女。父亲死后，她和母亲杨氏在荆州守孝三年。期间，她并未如寻常闺阁女子般待字闺中，反而常以男装示人，游历荆襄、岭南一带，结识了不少当地的商户和部族首领。”
李恪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为何要隐瞒身份？”
“属下查到，她此次前来长安，名义上是为父亲翻案，实则是听闻殿下主持拓殖红土之事，特意赶来。”秦勇继续说道，“她在岭南时，曾协助当地官员安抚俚族部落，颇有手段。而且，她还精通算学和律法，甚至能看懂一些西域的番文。”
“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才干？”李恪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原以为武若南只是个熟悉南洋海况的奇女子，没想到她的背景和能力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
“更重要的是，”秦勇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属下在荆州查到，她去年曾秘密拜访过前太子府的旧部。而且，她与如今在朝中任职的许敬宗、李义府等人也有书信往来。”
“许敬宗、李义府？”李恪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两人皆是钻营之辈，向来依附于长孙无忌等元老重臣，与自己素来不和。武若南与他们有牵扯，其目的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随风摇曳的梧桐叶，陷入了沉思。武若南的身份敏感，又与朝中势力有所勾连，留着她，或许会是个隐患。可她所献的海图价值连城，而且她对南洋和岭南的了解，正是拓殖红土所急需的。
“殿下，要不要属下……”秦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李恪却摆了摆手，阻止了他：“不必。”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她若真有恶意，必会露出马脚。眼下红土拓殖正值关键时期，用人之际，不宜轻举妄动。”
他顿了顿，又道：“你继续暗中监视她的行踪，密切关注她与那些人的往来。另外，派人去荆州，再查一查她母亲杨氏的近况，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
“是，殿下。”秦勇拱手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李恪一人。他拿起那份密报，再次仔细翻阅起来。武若南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那个戴着帷帽、眼神锐利的女子，她的背后，似乎藏着一张巨大的网。
“武若南……”李恪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长安城西的一家客栈里，武若南正站在窗前，望着吴王府的方向。她手中握着一枚玉佩，那是一枚与李恪腰间相似的龙纹玉佩，只是纹样更为纤细。
“吴王殿下，”她轻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的赏识，我收下了。红土，将会是我们共同的舞台。”
窗外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精致而又略带锋芒的轮廓。她知道，李恪已经开始调查她了，但她并不害怕。她所图谋的，远比李恪想象的要宏大得多。而接近李恪，只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
接下来的几天，李恪表面上对武若南依旧信任，甚至让她参与了拓殖船队的物资调配工作。武若南也表现得极为出色，凭借着对南洋商路的了解，为船队节省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但暗地里，秦勇的监视从未停止。他发现，武若南除了与拓殖司的官员接触外，确实经常与许敬宗、李义府等人秘密会面。而且，她还通过商行，向岭南的一些部族首领运送了大量的铁器和丝绸。
这些发现让李恪更加警惕。他意识到，武若南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为父亲翻案，也不是为了在红土谋一份差事那么简单。她很可能是想借助拓殖红土的机会，积蓄自己的力量，甚至与朝中的势力勾结，图谋更大的东西。
船队启航的前一天，李恪在吴王府设宴，邀请了拓殖队的主要官员和武若南。宴会上，武若南言辞得体，举止大方，与众人谈笑风生，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宴会结束后，李恪特意留下了武若南。两人走到花园的凉亭中，夜色渐浓，月光洒在石桌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辉。
“武姑娘，”李恪率先开口，语气平静，“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殿下客气了，为大唐拓殖效力，是妾的荣幸。”武若南微微屈膝行礼。
李恪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武姑娘，你父亲武士彟的事，本王略有耳闻。你此次前来长安，真的只是为了为他翻案吗？”
武若南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抬起头，迎上李恪的目光，眼神坦然：“殿下明察。父亲一生忠心耿耿，却蒙冤而死，妾心中不甘。但妾也知道，如今大唐正值用人之际，拓殖红土事关重大，妾不敢因私废公。若能为殿下分忧，为大唐出力，便是对父亲在天之灵的最大慰藉。”
她的话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李恪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却发现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闪躲。
“但愿如此。”李恪淡淡地说道，“明日船队就要启航了，红土的事情，还需要姑娘多多费心。”
“殿下放心，妾定当竭尽全力。”武若南郑重地说道。
李恪点了点头，转身向书房走去。武若南站在凉亭中，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深邃。她知道，李恪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但她并不在意。只要能登上前往红土的船队，她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而李恪回到书房后，立刻召见了秦勇。
“殿下，有何吩咐？”
“明日船队启航后，你亲自带一队人马，暗中跟随。”李恪的语气冰冷，“密切关注武若南的一举一动，若她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必要时，可以采取强制措施。”
“是，殿下！”秦勇沉声领命。
李恪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心中思绪万千。他不知道，留下武若南，究竟是对是错。但他知道，红土拓殖的大业不能有失，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里。而武若南，就是他心中最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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