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予曦完全没想到母亲竟然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还记下了这么多具体的片段。
她以为只有自己心里反复咀嚼过这些细节。
母亲对毕雯珺的评价，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不是客套，而是带着真切的认可和欣赏。
“妈，”张予曦的声音带着点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你对他评价……还挺高的啊？”
董春华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那笑容里有着看透一切的洞悉。
她看着女儿，眼神温柔又带着点促狭：“我对他评价高，这一嘛，”她竖起一根手指，“确实是因为这孩子本身人好，心眼实诚，对你也照顾，妈是过来人，这些细节骗不了人。”
她顿了顿，看着女儿微微睁大的眼睛，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点“小样儿，还想瞒我”的狡黠，慢悠悠地竖起第二根手指：“这二吧……”
张予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才那点雀跃瞬间被紧张取代。
她下意识地追问，声音都紧了几分：“二……二是什么？”
董春华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餐桌，目光直直地望进女儿清澈又带着点慌乱的眼底。
那笑容里的促狭和温柔达到了顶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了然于心的笃定：“那自然是因为——我闺女对他有好感了呗！”
“妈妈——！”
董春华话音落下的瞬间，张予曦的脸“腾”地一下，像被泼了整瓶胭脂，红霞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朵根，连带着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晕。
那点强装的镇定和“不经意”被母亲一句话彻底击得粉碎，只剩下无处遁形的羞涩。
她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被戳中心事的娇嗔和慌乱，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餐桌上的卷饼彻底成了摆设，她双手捂住了滚烫的脸颊，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羞得不敢看人的眼睛，像只被当场逮住偷藏了心爱坚果的小仓鼠。
“哎呀，咋还急眼了呢，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董春华看着女儿这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意摆出“这很正常”的表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闺女这么优秀，有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再说了，小毕这孩子，妈看着是真不错。”
“妈！你……你别瞎说！”
张予曦终于把手从脸上挪开一点，露出红扑扑的脸蛋，声音还带着点被戳破心事的微颤，“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就是……就是觉得他人挺好，问问你的看法而已！”
她努力想维持一点“闺蜜”间的坦荡，但躲闪的眼神和急促的语气彻底出卖了她。
“哦？是吗？”董春华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又卷了一个饼，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调侃，“就只是‘觉得人挺好’？那刚才谁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嗯？”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欣赏着女儿再次窘迫地想把脸埋进盘子的可爱模样。
“那是因为……因为……”
张予曦“因为”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合理的借口，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小声嘟囔，“……因为您突然那么说，吓我一跳嘛！”
“好好好，是妈妈吓着你了。”
董春华见好就收，不再逗她，但眼里的笑意却更深了。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了些，带着母亲特有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不过宝贝，妈是真觉得你俩挺配的。你看啊，”她掰着手指数起来，“都是东北人，生活习惯口味都像；都在一个圈子里，互相理解；他细心会照顾人，你独立有主见；长得也都好看，站一起多养眼啊！”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最后总结道：“俩东北银儿，多好！”
“妈！”张予曦刚降下去一点温度的脸又烧了起来，这次还带着点被母亲直白夸赞配对的甜蜜负担。
她赶紧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大口，试图浇灭脸上的热度，结果喝得太急，不小心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水珠都溅到了桌子上。
“哎哟！慢点儿慢点儿！”董春华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看看你，激动什么？妈就说说，又没逼你。这终身大事啊，还得你自己拿主意，妈妈就是给你个参考意见。”
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柔和包容，拍背的动作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张予曦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眼眶红红的，带着点生理性的水汽，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靠在妈妈臂弯里，感受着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暖和轻拍，刚才那股被看穿的羞窘和突如其来的悸动也慢慢平息下来，只剩下心湖被搅乱后，一圈圈漾开的、带着甜意的涟漪。
她没再反驳母亲关于“配不配”的论调，只是把脸在妈妈柔软的衣料上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声“嗯”轻得像叹息，含义却模糊不清，是认同？是默认？还是仅仅表示听到了？
董春华也没再追问，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这孩子心思细，需要时间消化。
点到即止的试探和满满的支持，才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她只是更用力地抱了抱女儿，然后拿起桌上的纸巾，细心地擦掉溅出的水渍。
“好啦，”董春华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那场关于毕雯珺的话题从未发生过，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快吃吧，饼都要凉透了。吃完咱们还得去舞蹈室呢，你不是说骨头都硬了吗？”
张予曦抬起头，看着妈妈恢复了平常神色的脸，心里那点小小的慌乱终于彻底安定下来。
她拿起那个被她“蹂躏”了半天的卷饼，这次是真的带着点释然和轻松，用力咬了一口。
嗯，妈妈烙的饼，果然还是那么香。
阳光暖暖地照在餐桌上，早餐的时光在一种心照不宣的宁静与温馨中继续流淌。
只是张予曦的心里，某个角落，那个被母亲一语点破的名字，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似乎久久未能平息。
而董春华眼角余光扫过女儿低头安静吃饭的侧影，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欣慰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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