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伤口是前几日切菜时不小心划的,此刻被冷汗浸得发疼。
林宗尧那句\"假戏真做\"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层层涟漪。她不是没察觉他近来的变化——会记得她不吃香菜,会在她做噩梦时递来温水,甚至会在林曼刁难她时,用那样霸道的方式维护她。可这些零碎的温柔,真的能抵消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吗?她是背负着周明哲案嫌疑的人,而他是林家的掌权人,他们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你......\"她张了张嘴,慌乱中竟脱口而出,\"你的身体......怕是吃不消吧。\"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林宗尧三年前那场意外伤了肺腑,至今仍需定期复查,她这话无疑是往他痛处戳。
果然,林宗尧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他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羊绒毯,眼底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像结了层薄冰。客厅里的暖气明明很足,苏清颜却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失言了。\"她慌忙起身想道歉,脚步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眼底的疏离越来越重。
林宗尧没说话,只是抬眼瞧着她,那眼神里没有怒意,却比发怒更让人难受,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苏清颜再也待不下去,抓起沙发上的包就往外跑。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细碎的雪沫子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她踩着积雪往院子里跑,雪地被踩得咯吱作响,像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跑了没几步,她忽然想起什么,又硬生生停住脚步,转身往回走。林宗尧还没吃晚饭,下午在老宅也没怎么动筷子。
她重新推开客厅门时,林宗尧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目光转向了窗外的雪。听见动静,他没回头,也没说话。
苏清颜把包放在玄关,走进厨房。张妈留了新鲜的鲈鱼,她挽起袖子,认真地处理起来。鱼是活的,滑溜溜的不好抓,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刮净鱼鳞,剖开鱼腹。指尖被鱼鳞划到,渗出血珠,她也没在意,只是加快了动作。
她把鱼肉切成小块,仔细挑出里面的细刺,盛在白瓷碟里,又调了酱汁淋在上面。做完这一切,她端着碟子走到客厅,轻轻放在林宗尧面前的茶几上。
\"刚做好的,趁热吃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宗尧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指尖上。她的拇指指甲盖旁边有道细细的伤口,是下午摘菜时被划的,此刻沾了点鱼血,红得刺眼。
没等苏清颜反应过来,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拇指凑到唇边。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过她的伤口,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苏清颜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颤,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指尖。那触感很轻,却带着电流般的酥麻,从指尖一路窜到心脏,让她呼吸都乱了节拍。
林宗尧察觉到她的僵硬,动作顿了顿,又反复舔了两下,才松开手。他的唇瓣很凉,舌尖的温度却格外清晰,像在她皮肤上烙下了一个无形的印记。
\"我......我不是故意说那句话的。\"苏清颜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手指蜷缩起来,指尖还残留着他唇齿的温度。
林宗尧没回应,只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他吃得很慢,像是在品味什么,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苏清颜站在一旁,手心直冒汗。她想解释自己不是在嘲讽他的身体,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他面前,她好像总是词不达意,越是想弥补,越是错得离谱。
\"你觉得,我和周明哲比,谁更好?\"林宗尧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苏清颜愣住了,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周明哲。那个名字像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疼。她和周明哲真没什么…。
\"你们不一样。\"她低声说,\"他只是咎由自取,你......\"她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们的关系,\"你是帮过我的人。\"
林宗尧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他放下筷子,身体前倾,凑近她的脸。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刚吃过的鱼肉的鲜香。
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呼吸拂在她的脸上,带着点温热的湿气。
\"只是帮过你的人?\"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蛊惑的意味。
苏清颜的心跳得飞快,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他伸手按住了后颈。他的手掌很凉,力道却不重,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禁锢。
她被迫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她慌乱的脸,还有窗外飘落的雪花,仿佛装下了一整个冬天。
\"林宗尧......\"她的声音带着点哀求,不知道是想让他放开,还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忽然低笑一声,松开了手,靠回沙发上,重新拿起筷子:\"逗你的。\"
苏清颜这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她看着林宗尧平静吃鱼的样子,心里却乱成一团麻。这个男人总能轻易打乱她的节奏,让她像个提线木偶,跟着他的情绪走。
等林宗尧吃完鱼,她默默收拾了碗筷,逃也似的回了客房。关上门的那一刻,她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透过玻璃看过去,整个世界都白茫茫一片。她想起父亲病房里的监护仪,想起周明哲车祸现场的照片,想起林宗尧刚才靠近时的眼神......眼眶忽然就红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父亲康复、沉冤得雪的那一天。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宗尧这忽远忽近的态度。
晚上十点多,张妈已经睡下了。苏清颜想去浴室洗澡,又怕碰到林宗尧,犹豫了半天,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客厅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走廊亮着一盏夜灯。
她走进浴室,发现热水还能用。放满一浴缸温水后,她锁上门,却发现锁芯是坏的,只能虚掩着。她犹豫了一下,想着这个时间林宗尧应该已经睡了,便脱了衣服迈进浴缸。
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泡软了。她靠在浴缸边缘,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林宗尧的影子——他嘲讽时的挑眉,维护她时的霸道,舔她伤口时的专注......
就在这时,浴室门忽然被推开了。
苏清颜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往下一缩,整个人都沉进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门口的人。
林宗尧显然也没想到她在这里,愣了一下。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澡。看到浴缸里的苏清颜,他的耳根几不可查地红了一下,却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勾了勾嘴角。
\"你......\"苏清颜刚想开口让他出去,就被呛了一大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挣扎着抬起头,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眼泪一起落在水面上。
林宗尧停下脚步,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听见浴室有动静,以为是张妈忘了关水。
\"抱歉。\"他低声说,转身从挂钩上取下自己的毛巾,\"我拿了东西就走。\"
苏清颜咳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毛巾架前。他的动作很快,拿了毛巾就往外走,关门时还特意轻了些。
直到浴室门被关上,苏清颜才敢大口喘气。刚才那一瞬间的惊吓,让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再也没心思泡澡,匆匆擦干身体,裹着浴巾就往外跑。
回到客房才发现,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刚才不小心掉在浴室了。客房里只有一套换洗的睡衣,还是上周被雨水打湿过的。
她站在衣柜前,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出房间,想去林宗尧的卧室门口等他睡着了,再去浴室拿衣服。
刚走到走廊拐角,就看见林宗尧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他显然也没想到会碰到她,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裹着浴巾的身体上,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你的衣服......\"他开口问道。
苏清颜的脸瞬间红透了,窘迫地低下头:\"不小心掉在浴室了。\"
林宗尧没说话,转身回了卧室,片刻后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走出来,递给她:\"先穿这个吧。\"
那是一件纯棉的衬衫,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苏清颜犹豫着要不要接,林宗尧却直接塞进她手里,转身进了书房。
她拿着衬衫跑回客房,关上门后,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又乱了。这件衬衫很大,她穿在身上,下摆刚好遮住大腿根,袖子长得能盖住手指。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穿着林宗尧的衬衫,头发湿漉漉的,脸颊通红——她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裤子太长了,拖在地上很不方便。她翻出客房里的小剪刀,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把裤脚剪短。剪刀划过布料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白色的线头落在床单上,像落下的雪。
刚剪到一半,卧室门被敲响了。苏清颜吓了一跳,剪刀差点戳到手指。
\"进来。\"她听见林宗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沙哑。
她慌忙把剪刀藏在枕头下,整理了一下衬衫的下摆,才打开门。林宗尧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牛奶。
\"张妈说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他把牛奶递给她,目光落在她剪了一半的裤脚上,挑了挑眉,\"你这是......毁我衣服?\"
苏清颜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解释:\"太长了,不方便......我明天给你洗干净......\"
林宗尧低笑一声,走进房间,拿起床上的剪刀:\"我来吧,你这手艺,怕是要把衣服剪废了。\"
他坐在床沿,拿起裤脚,动作熟练地剪了起来。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着剪刀的样子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苏清颜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窗外的雪还在下,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剪刀划过布料的轻微声响。牛奶的温度透过玻璃杯传到手心,暖融融的,像此刻的心情。
林宗尧剪完裤脚,又拿起针线,简单地锁了个边。\"好了。\"他把裤子递给她,\"虽然丑了点,总比拖着强。\"
苏清颜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早点睡吧。\"林宗尧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浴室的锁,我明天让人来修。\"
苏清颜点点头,看着他关上门,才松了口气。她拿起那条被剪短的裤子,忽然觉得,或许这个冬天,并不会像她想象中那么寒冷。
只是,林宗尧那句\"假戏真做\",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这个问题,像落在心头的雪,轻轻巧巧,却又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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