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蟠龙金柱在晨曦微光中流转着肃穆的幽光,御座下百官垂首屏息,嫡皇子提出召茶博侯入宫伴驾的谏言却被刑部尚书王焕宥高声反对。
皇帝裴衍高踞龙椅,深不可测的目光掠过殿下暗潮汹涌的群臣,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叩,那句淡淡的“容后再议。”四字既出,整座大殿的空气霎时凝如铁铸,无数道视线在低垂的眉眼下悄然碰撞,织成一张无声的暗网。
“容后再议”,既没有当场驳回萧珩,让嫡皇子面上太过难堪,也没有立刻同意,算是给了王焕宥和其背后势力一个交代,显得他这位皇帝公允持重,纳谏如流。
魏嵩垂着眼,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王焕宥则躬身退回队列,一副忠言逆耳的模样。
朝会继续,议论其他事项,仿佛方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
然而,当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刚刚给慕府那略显冷清的朱漆大门镀上一层金边时,一队穿着宫内服饰的人马便悄然而至。
为首的太监手中,明黄卷轴格外醒目。
“圣旨到——茶博侯慕承瑾接旨!”
宣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皇权的绝对威严,穿透门扉,惊起了院内树梢的几只宿鸟。
慕府立刻开启中门,摆香案。
因早有准备,慕知柔这几日都是以慕承瑾的姿态现身。
此时她快步而出,撩袍跪在香案前,垂首恭听。
青梅和香兰姨等人跪在她身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监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清晰地念出皇帝的旨意,无非是朕念卿才学出众,于茶道有独到见解,特召入宫伴驾,参详茶事,以备咨询,望卿恪尽职守,不负朕望云云。
“……钦此!”
“臣,慕承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慕知柔压下心头的万千波澜,声音平稳地叩首接旨。
太监将圣旨放入她手中,脸上又堆起了那模式化的笑容:
“侯爷,陛下此番恩典,可是天大的荣耀,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太监脸上堆着恭敬的笑,声音尖细柔和,话语里的意思却如无形的丝线,带着不容拖延的紧促,“陛下身边正缺侯爷这般雅擅茶道的妙人儿呢。旨意已下,还请侯爷尽快打点妥当,三日后,咱家再来迎您入宫。”
慕知柔起身,将圣旨交给身后的香兰姨,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后,她转身,对着太监微微颔首:“有劳公公。”
香兰姨立即轻步上前,递给公公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宫门,在慕知柔的身后缓缓闭合,将宫外的一切担忧与牵挂,都隔绝在外。
深宫之旅,正式开启。前方等待她的,是帝王的赏识,是暗处的冷箭,是席蓉烟未尽的执念,是魏嵩一党的虎视眈眈,更是那掩埋在重重宫阙之下,关于慕家血案与西疆迷雾的……
一线微光。
紫宸殿的午后,阳光透过高窗,被精细的雕花木棂切割成一道道斜斜的光柱,尘埃在光中无声飞舞。
殿内熏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尊贵而疏离。
“慕承瑾”正垂首静立在御书房一侧临时增设的红木茶案前。
案上陈列着皇帝特许她从宫外带进来的那套曜变天目茶具,幽蓝幻彩的盏壁在光线下流转着神秘莫测的光晕,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她一身侯爵规制的月白杭绸常服,玉带束腰,越发衬得身姿清瘦挺拔,刻意压低的眉眼和放缓的呼吸,都在极力扮演着一位恭谨而不失风骨的茶博侯。
内侍尖细的通传声打破了宁静:“陛下,茶博侯已候旨。”
皇帝裴衍并未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而是闲适地倚在一张紫檀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柄玉如意,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正在温壶烫盏的“慕承瑾”,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审视与好奇。
他淡淡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慕卿,今日便让朕再品鉴一番,你那被誉为‘茶心通明’的技艺。”
“臣,遵旨。”慕知柔的声音刻意压得比平日低沉沙哑几分,她躬身行礼,然后专注于手中的动作。
每一个步骤都力求完美复刻父亲当年的风范,悬壶高冲,凤凰三点头,茶筅击拂……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韵律感。
只是那微微绷紧的指尖和过于专注而不敢有丝毫偏移的眼神,泄露着内心的如履薄冰。
茶香渐渐氤氲开来,清冽甘醇,稍稍冲淡了殿内沉郁的龙涎香气。
“陛下,嫡皇子殿下求见。”殿外传来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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