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敲定后的两天，沈烬表现得异常“配合”。他甚至主动通过那台加密平板，向迈尔斯传递了一条经过凌朔精心措辞、看似抱怨实则铺垫的信息，大意是：经过“冷静思考”，他虽然依旧对奥罗拉议员的诚意持保留态度，但愿意为了“联邦利益”和“自身安全”，尝试更努力地“回忆”一些可能对研究有帮助的细节，希望下次会议能更有“建设性”。
这条信息果然起到了效果。迈尔斯再次来访时，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不少，甚至带来了一些关于船员恢复情况的“好消息”作为安抚，暗示合作前景光明。
凌朔依旧扮演着冷静理性的角色，偶尔提出一些关于数据安全和技术细节的“担忧”，进一步麻痹对方。
风暴前的宁静，被营造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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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数据对谈会议如期而至。同样的会议室，同样的全息投影，对面依旧是莫里亚蒂博士和他那帮表情严肃的研究员。但这一次，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至少对方看起来不那么像审问犯了。
会议开始，莫里亚蒂博士甚至罕见地先介绍了一下他们基于上次交流，对样本“自适应”特性的一些初步验证进展（当然，一看就是经过删减的版本），试图展示“诚意”。
凌朔冷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精准的技术性问题，显得专业而投入。
沈烬则按照计划，一开始表现得还算“克制”，虽然依旧坐没坐相，但至少没打断，只是眉头皱着，显得有些不耐烦。
会议进行到一半，当莫里亚蒂博士再次开始追问关于能量融合“精确阈值”和“可控性”时，沈烬的“表演”开始了。
“阈值？可控？”他猛地提高了音量，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神里充满了被压抑许久的不信任和怒火，“你们他妈的就只知道问这些！老子说过多少次了！那玩意儿根本没法控制！那就是个炸药桶！一点就炸！”
他的爆发来得突然而猛烈，把对面的人都吓了一跳。莫里亚蒂博士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凌朔适时地扮演“和事佬”，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沈烬，冷静点。博士只是在寻求更准确的数据。”
“冷静？我怎么冷静！”沈烬猛地转向凌朔，情绪激动，手指几乎要戳到屏幕上，“你看看他们！只关心怎么复制那种力量！根本不在乎那东西有多危险！上次是咱们命大！下次呢？！万一他们玩脱了，把这鬼东西再次激活，甚至搞出更可怕的玩意儿，谁负责？！你吗？！还是我？！”
他的话语充满了“合理”的担忧和对研究人员的不信任，完美地代入了一个 ptSd 受害者的角色。
“沈烬指挥官！请注意你的假设和指控！”莫里亚蒂博士厉声道，但语气中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慌乱，“我们的安全措施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放屁！”沈烬嗤笑，眼神凶狠地扫过对面每一个研究员，“万无一失会需要偷偷摸摸藏在赛拉瑞斯？万无一失会连个实时数据都不敢给我们看？你们是不是已经遇到麻烦了？是不是那黑疙瘩根本没你们说的那么老实？！”
他步步紧逼，胡搅蛮缠，却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踩在对方的痛点上。
“我们没有义务向你汇报所有细节！”莫里亚蒂博士气得脸色发白。
“那就是有！”沈烬仿佛抓住了把柄，情绪更加“激动”，甚至带着点破罐破摔的疯狂，“好！你们不说！那老子也不说了！谁知道老子回忆起来的东西，会不会变成你们作死的工具！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好了！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完！”
他作势就要起身离开会议。
“等等！”莫里亚蒂博士急了，显然上级给了他压力必须获取更多信息，“你到底想起了什么？！”
凌朔也“急忙”拉住沈烬（虚拟动作）：“沈烬！别冲动！有什么发现就说出来，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沈烬剧烈喘息着，像是极力压制着怒火和恐惧，眼神挣扎地看了看凌朔，又狠狠地瞪向莫里亚蒂博士，最终仿佛屈服于“大局”，极其不情愿地、语速极快地说道：
“那天……能量对冲最猛的时候……老子感觉……感觉那玩意儿（指样本）不是被动挨打……它他妈的在学习！在分析老子的火和他的冰！”
他话语粗俗，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性。
“然后……就在它快撑不住的时候……它好像……好像试图模仿！想把两种力量强行扭在一起！但弄砸了！搞得它自己内部更乱，才炸开的！”
他喘着粗气，眼神里带着后怕：“老子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现在越想越瘆得慌！那鬼东西有学习能力！它这次没成功，万一你们瞎搞，给它提供了更多‘样本’，让它学会了怎么真正平衡这两种力量，甚至搞出更稳定的……”
他猛地顿住，仿佛不敢再说下去，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真实的恐惧（这部分倒不全是演的，回想起那一刻，确实令人脊背发凉）。
整个会议室，瞬间死寂。
莫里亚蒂博士和他身后的研究员们，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沈烬的描述，虽然粗糙，却惊人地吻合了他们实验室里观测到的一些极其诡异、无法解释的能量波动现象！那些现象他们一直无法理解，甚至不敢深入分析，只能暂时归类为“干扰”！
自适应……模仿……学习……平衡稳定……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让他们头皮炸裂的可能性！
如果样本真的具备这种恐怖的学习和进化能力，那他们的研究简直就是在一头沉睡的远古凶兽嘴边跳舞！每一次能量刺激，都可能是在喂养它，帮助它变得更完善、更恐怖！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莫里亚蒂博士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子骗你有钱拿吗？！”沈烬红着眼睛吼道，“爱信不信！”
凌朔此刻也适时地露出了极其凝重的表情，沉声道：“博士，如果沈烬的‘感觉’属实……这远超出了单纯的能量特性范畴。这涉及到了……某种形式的意识或智能雏形。任何冒进的研究，都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我强烈建议，立刻暂停所有高能量刺激实验，重新进行彻底的安全评估！”
他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研究人员本就紧张的神经。
莫里亚蒂博士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猛地转身，和身后的团队激烈地低声讨论起来，语速飞快，充满了焦虑和争执。
全息屏幕这边，沈烬和凌朔沉默地看着对面的混乱。
计划成功了。甚至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
沈烬粗重的喘息慢慢平复，他靠在椅背上，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凌朔，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带着点小得意，用口型无声地说：“怎么样？”
凌朔冰蓝色的眼眸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示，但微微放松的肩线透露出一丝认可。
几分钟后，莫里亚蒂博士转回身，脸色极其难看，语气也失去了之前的傲慢，变得有些干涩：“……你们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我们会立刻进行核实和评估。今天的会议……暂时到此为止。”
他甚至没有像上次那样强调安全措施，匆匆结束了通讯。
屏幕暗下。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等回到休息室，沈烬才猛地呼出一大口浊气，瘫在椅子上，扯了扯衣领：“妈的，演戏真累……不过，真爽！”他仿佛能想象到对面实验室里现在鸡飞狗跳的样子。
凌朔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臂，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只是第一步。恐慌之后，他们会更想控制我们，或者……更想除掉我们。奥罗拉很快会有反应。”
“来啊！谁怕谁！”沈烬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容，“反正梁子早就结下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感到憋屈或无力。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战场和武器——他的愤怒，他的直接，他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在这种诡谲的博弈中，反而成了最出其不意的利器。
而凌朔，就是那个能将这把利器精准刺向敌人要害的执剑人。
獠牙已露，风暴将至。
他们不再是被动等待审判的囚徒，而是主动搅动漩涡的变量。
“灰雀号”的囚笼，似乎已关不住这两头逐渐苏醒并学会合作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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