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级通缉令带来的紧张气氛尚未完全消化，另一道更加冰冷、更加精准的打击，便如同淬毒的匕首，悄然而至。
几天后，一次例行的、极其谨慎的外部信号监听中，莉亚拦截到一段经过特殊加密、直接指向“方舟号”某个废弃备用频道的讯息。破译后的内容，让所有人的血液几乎冻结。
讯息没有发信人标识，只有一段简短的文字，和一份附件。
文字内容是：【凌朔指挥官，令弟凌澈，甚是想念。盼团聚。】
附件是一段短短几秒的视频。画面中，凌澈——那个在“卡戎星门保卫战”中重伤昏迷后，一直被凌朔秘密安置在绝对安全疗养院的弟弟——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医疗舱内，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身上连接着各种维生仪器。而一个穿着联邦高级军官制服、面容模糊的身影，正站在医疗舱旁，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一个红色的、显然是紧急断供系统的按钮上。
威胁，赤裸裸，且致命。
“砰！”
凌朔一拳狠狠砸在控制台上，坚硬的金属表面瞬间凹陷下去。他死死盯着屏幕上弟弟毫无生气的脸，呼吸粗重，冰蓝色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溃的裂痕，那里面翻滚着滔天的愤怒、恐惧和无能为力的痛苦。他一直以为将弟弟藏得足够好，没想到……
沈烬在看到讯息的瞬间就炸了，怒火几乎冲破头顶：“王八蛋！联邦这帮杂碎！就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有本事冲老子来啊！”
他猛地看向凌朔，看到对方那几乎摇摇欲坠的样子，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凌朔冰凉颤抖的手臂，声音因为愤怒和担忧而发颤：“凌朔！你冷静点！别中了他们的计！”
凌朔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嘶哑，像是受伤的困兽：“冷静？那是我弟弟！我唯一的亲人！” 他为了保住弟弟，已经付出了太多，甚至一度与沈烬势同水火。如今，这份软肋被联邦毫不留情地捏住。
整个控制室一片死寂。凯恩和莉亚面露不忍，汉克等人也沉默着，他们理解这种至亲被挟持的痛苦。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得如同雕像的泽维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三十年前的血锈：
“三十年前……他们也是这样，用我的安危，逼阿瑞斯离开‘摇篮’核心，独自去面对联邦舰队。”
他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眼前的混乱，也将一段尘封的、血淋淋的过往，骤然拉到了所有人面前。
沈烬和凌朔猛地看向他。
泽维尔没有看任何人，灰色的眼眸望着虚空，仿佛在与过去的幽灵对话：“……一模一样的套路。他们甚至……伪造了一段我重伤被俘的影像传给阿瑞斯。他知道可能是陷阱，但他不敢赌……他不能拿我的命去赌。”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至今未能愈合的、深可见骨的创伤。
“他去了……”泽维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是一片荒芜，“然后……‘星坠’发生，我再也没能等到他回来。”
他看向凌朔，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同病相怜的痛楚，有沉痛的经验，更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凌朔，我现在告诉你。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是屈服，还是反抗，都没有对错之分。因为无论选哪条路，都注定痛苦。”
“如果你选择回去，用你自己，或者用我们，去换凌澈的安全。那么结局大概率不会改变——联邦不会信守承诺，他们会在榨干你的价值后，毁掉所有知情者，包括你，也包括凌澈。他们需要的是‘死无对证’。”
“如果你选择不回去，继续我们‘星火’的计划。那么你就要承受可能永远失去弟弟的痛苦和自责，背负着这份沉重的枷锁走下去。”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这就是联邦。他们擅长制造这种两难的困境，用亲情、爱情、责任……一切你在乎的东西，来瓦解你的意志，逼迫你做出符合他们利益的选择。我和阿瑞斯……当年就输在了这里。”
控制室内，落针可闻。泽维尔的话像冰冷的雨水，浇在每个人心头，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清醒。
沈烬紧紧攥着拳头，他看着脸色惨白、眼神剧烈挣扎的凌朔，又看了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泽维尔，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恨联邦的卑鄙，也恨这种该死的、仿佛历史重演般的命运！
他猛地站到凌朔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急切：
“凌朔！你听我说！泽维尔说得对！回去就是送死！你弟弟也救不回来！我们不能上当！”
凌朔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破碎：“那是我弟弟……沈烬……那是我弟弟啊！”
“我知道！我知道！”沈烬低吼着，手上用力，仿佛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但你还有我！我们还有大家！我们一起去想办法！去把他救出来！而不是像傻子一样回去自投罗网！”
他扭头看向泽维尔，眼神凶狠：“医生！你当年没办法！不代表我们现在也没办法！我们不是你和阿瑞斯将军！我们是凌朔和沈烬！”
泽维尔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被激怒的雄狮般的年轻人，看着他眼中燃烧的不屈火焰，再看看被他紧紧护住、虽然痛苦却并未彻底崩溃的凌朔，灰色的眼眸中，那沉寂了三十年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历史会重演吗？
也许……不一定。
凌朔看着沈烬焦急而坚定的脸，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几乎要烫伤人的温度，又看向泽维尔那双承载了太多过往的眼睛。内心的天平在疯狂摇摆，一边是血浓于水的弟弟，一边是刚刚看到曙光的未来和……身边这个让他无法割舍的混蛋。
抉择，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知道，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将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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