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77区域，一艘隶属于联邦秘密部门的隐形审讯舰，静默地悬浮在密集的小行星带阴影中。
舰内一间完全隔绝的审讯室内，泽维尔被特殊的能量束缚带固定在金属椅上。他脸色苍白，银灰色的头发有些凌乱，但那双灰色的眼眸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嘲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审讯官。
审讯官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泽维尔医生，拖延时间没有意义。”审讯官的声音冰冷，“告诉我们‘方舟号’的完整权限指令，以及你窃取的所有‘星灵’技术核心数据。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泽维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讥讽：“我以为你们抓我来，是为了叙旧。毕竟，用阿瑞斯钓了我三十年。”
审讯官不为所动：“阿瑞斯·索恩是叛国者，他的价值仅在于引你现身。现在，他的价值已经归零。你的价值，取决于你的配合程度。”
泽维尔灰色的眼眸深处，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刺痛，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闭上眼，不再看审讯官，仿佛他们所说的与自己无关。
他在感知。
隔着厚重的舰体，隔着遥远的星空，他努力延伸着自己那被部分压制、却依旧坚韧的精神力，试图去触碰那一丝与他灵魂纠缠了半生的、熟悉的波动。
阿瑞斯，再坚持一下……等我……
他在心里默念，如同过去三十年里无数个日夜一样。
他能模糊地感觉到，阿瑞斯的状态极其糟糕，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但那股属于阿瑞斯的、霸道又温柔的精神印记，还在，虽然微弱，却依旧顽强地燃烧着，像黑暗宇宙中唯一为他亮着的灯塔。
这让他还能保持着表面的冷静。
审讯官似乎失去了耐心，对旁边点了下头。一个助手上前，拿起一个带有尖刺的仪器，缓缓靠近泽维尔的太阳穴。
“精神穿刺仪，能放大你的痛苦感知，摧毁你的意志防线。”审讯官的声音毫无波澜，“希望你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就在那冰冷的尖刺即将触碰到皮肤的一刹那——
泽维尔浑身猛地一僵！
不是因为这威胁，而是因为，他精神感知中，那盏为他亮了三十年的、微弱的灯塔……
熄灭了。
毫无征兆地，彻底地，熄灭了。
仿佛有人用最冰冷的手，将他心中那根紧绷了三十年的弦，猛地掐断。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审讯官还在说着什么，助手还在靠近，但泽维尔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维持着闭眼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停滞了。只有搭在金属扶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甲瞬间刺破了掌心，温热的血珠渗出，沿着冰冷的金属缓缓滑落。
三十年的等待。
三十年的坚持。
三十年的愧疚与希望。
在这一刻，化为冰冷的灰烬。
他甚至……没能听到阿瑞斯最后想对他说的话。
“呵……”
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从破碎胸腔里挤出来的气音，从泽维尔喉间溢出。不像笑，更像是某种东西彻底碎裂的声音。
审讯官和助手都愣了一下，停下了动作。
泽维尔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带着讥诮或冷静计算的灰色眼眸，此刻被一种深可见骨的痛苦彻底淹没。像是所有支撑他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
他抬起眼，看向审讯官，目光没有焦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走了？”
审讯官皱了下眉，似乎通过内部频道确认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语气回答：“根据我们监听到的‘方舟号’短暂外部通讯，阿瑞斯·索恩的生命体征已在三分钟前完全消失。看来，他没能等到你。”
确认的话语像最后一把匕首，精准地刺入泽维尔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无法承受这最终的重量。他低下头，银灰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审讯室内死寂一片。
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听到他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呼吸声。那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的地面，晕开小小的、刺目的红。
他没有嘶吼，没有痛哭，但那种无声的绝望，却比任何呐喊都更让人窒息。
三十年了。
他苟活至今，周旋于各方，改造“方舟”，寻找线索……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有一天能救出那个人。
可现在，那个人不在了。
他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不知过了多久，泽维尔终于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没有任何眼泪，只有一片被冰雪覆盖的死寂。那双灰色的眼眸里，所有的痛苦都被冻结，沉淀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与空洞。
他看向审讯官，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寒意：
“你们……满意了？”
审讯官被他眼神中的死寂慑住，一时间竟忘了回应。
泽维尔却不再看他，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舱壁，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望向了那个再也触摸不到的人。
他极轻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像是在做一个永恒的告别：
“这次……换我……来找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庞大而混乱的精神力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溢出，不再是往日那种温和精准的操控，而是充满了毁灭性的悲伤与绝望，瞬间冲毁了审讯室内所有精密的电子设备！
“噼里啪啦——！”
灯光熄灭，屏幕炸裂，火花四溅！
审讯官和助手惊恐地后退。
而在这一片混乱与黑暗之中，泽维尔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周身弥漫着令人心碎的冰冷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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