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沙砾路上颠簸了三个小时,车窗外的风裹着沙粒砸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陈砚攥着方向盘的手沁出冷汗。导航在半小时前彻底失灵,屏幕上只剩下一片雪花似的噪点,若不是副驾上那张泛黄的旧地图标注着“734考察站”的坐标,他恐怕早就在这片无人区里迷路了。
三天前,研究所收到一封加密邮件,发件地址显示来自十年前就已废弃的734地质考察站。邮件里只有一张照片:锈蚀的铁门半掩着,门后透出微弱的绿光,附件备注写着“他们还在”。作为研究所最年轻的技术员,陈砚被派来核实情况,临行前导师反复叮嘱:“734当年是突然撤站的,没人知道原因,要是不对劲,立刻掉头就走。”
那时他只当是老人的多虑,直到越野车翻过最后一道沙丘,那座废弃的考察站出现在视野里,陈砚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意。
考察站是典型的苏式建筑,灰黑色的砖墙爬满裂缝,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体,像凝固的血。屋顶的太阳能板碎得只剩框架,几根锈迹斑斑的铁管斜斜插在上面,在风中摇晃着发出“吱呀”的声响。而最扎眼的,是院子正中央那扇铁门。和邮件照片里一模一样,半掩着,门轴处缠着几缕干枯的红柳枝条,门后漆黑一片,仿佛一张沉默的嘴。
陈砚停下车,没有立刻下去。他按下车窗,一股混合着铁锈和尘土的气味扑面而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味,像是什么东西在高温里闷坏了。他掏出卫星电话确认信号,屏幕上“无服务”的字样刺得眼睛生疼。这里的信号屏蔽比预想中更严重。
“罢了,速去速回。”他咬咬牙,抓起背包里的手电筒和录音笔,推开车门。
脚刚落地,就被沙地里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陈砚低头,借着车灯的光看见半截埋在沙里的金属牌,上面刻着“734考察站”的字样,还有一行模糊的编号,末尾两个数字像是被利器刮掉了,只留下两道深深的划痕。他蹲下身想把牌子拔出来,手指刚碰到冰冷的金属,就听见身后传来“哐当”一声。是那扇铁门,竟然自己动了一下,缝隙又大了些。
陈砚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柱直射过去。铁门后的黑暗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光柱照到的地方,能看见墙壁上斑驳的霉斑,还有几片挂在铁丝上的破布,像是废弃的窗帘。风从门缝里钻出来,带着一阵细碎的“簌簌”声,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翻动纸张。
他定了定神,握紧手电筒一步步走近。铁门很高,足有两米,门板上布满了拳头大小的凹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过。门把手上缠着一圈生锈的铁链,锁头早已不见,只剩下铁链在风中晃荡。陈砚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门板,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明明是四十多度的高温天,这铁门却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有人吗?”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簌簌”声越来越清晰,像是从考察站深处传来的。
陈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铁门。门轴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老旧的骨头在摩擦。他举着手电筒往里走,光柱扫过门厅的瞬间,胃里一阵翻涌。地上散落着不少杂物,破掉的试管、翻倒的桌椅,还有几个倒扣的铁皮柜,柜门上的玻璃碎得满地都是。而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墙上的日历。停留在十年前的7月15日,纸张已经泛黄发脆,却在日期下方用红笔写着一行扭曲的字:“它们从地下上来了”。
红笔的痕迹早已干涸,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笔画歪歪扭扭,像是写字的人手在剧烈颤抖。陈砚拿出录音笔,按下录制键,低声念出日历上的字,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光柱变得微弱起来,像是电量不足。
“奇怪,出门前刚充满的电。”他皱起眉,拍了拍手电筒,光柱勉强恢复了亮度。可就在这短暂的黑暗里,他听见身后传来“滴答”一声,像是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清晰得就在耳边。
陈砚猛地转身,光柱扫过身后的走廊。走廊很长,两侧是一间间紧闭的房门,门板上标着“实验室”“宿舍”“资料室”的字样。水滴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缓慢而沉重,像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在走。
“谁在那里?”他再次喊出声,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颤抖。脚步声停了,可下一秒,走廊尽头的一扇门突然“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里面透出和邮件照片里一样的绿光。
那绿光很淡,却异常诡异,不像电灯发出的光,反而像某种生物的磷光,在黑暗里泛着幽幽的冷色。陈砚的心跳骤然加快,他看见门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是一截苍白的手臂,正搭在门把手上,手指蜷缩着,指甲缝里还沾着褐色的泥土。
“救……救我……”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陈砚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想转身逃跑,可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那声音太真实了,带着清晰的痛苦,让他无法置之不理。他握紧手电筒,一步步朝那扇门走去,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离房门还有几米远时,他突然发现地上的不对劲。走廊的水泥地上,竟然有一道湿漉漉的痕迹,从那扇门一直延伸到他脚下。痕迹是褐色的,凑近了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味,和刚才在院子里闻到的一样。
“你是谁?”陈砚停下脚步,手电筒的光柱对准门缝里的那截手臂。那手臂很细,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手腕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伤口边缘的皮肉已经发黑,却没有流血,只有少量褐色的液体顺着指尖往下滴。刚才的“滴答”声,就是这个。
门后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一阵急促的呼吸声。陈砚咬了咬牙,伸手去推那扇门。门板很重,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推开一条足够容纳一人通过的缝,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突然彻底熄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他,只有门缝里的绿光越来越亮,映得他眼前一片模糊。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门后扑了出来,带着一股浓烈的腐味,冰冷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腕。那手指很细,却异常有力,指甲深深嵌进他的皮肉里。
陈砚惊恐地挣扎,却怎么也甩不开。他能感觉到那东西贴在他耳边,呼吸声冰冷而潮湿,像是带着沙粒的风。“它们……还在地下……”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可怕,“别打开……资料室的……铁门……”
话音刚落,抓住他手腕的手指突然松开了。陈砚踉跄着后退几步,摸索着从背包里掏出备用的荧光棒,掰亮后,刺眼的绿光瞬间照亮了周围。
他猛地看向那扇门,门已经敞开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翻倒的木床,床上铺着发霉的被褥,墙角堆着几个空的罐头盒。刚才的手臂、声音,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地上的褐色痕迹还在,一直延伸到房间深处。陈砚握紧荧光棒,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痕迹在墙角的一个铁柜前消失了,铁柜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柜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用同样的红笔写着:资料室在地下三层,铁门钥匙在抽屉里。
地下三层?陈砚愣了一下。他刚才在门厅看建筑结构,这考察站明明只有两层,哪里来的地下三层?他伸手去拉铁柜的抽屉,抽屉没锁,一拉就开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把黄铜钥匙,钥匙上刻着“b3”的字样,还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和门口的金属牌上的划痕一模一样。
就在他拿起钥匙的瞬间,走廊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是铁门关闭的声音。陈砚猛地回头,只见走廊尽头的绿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门厅的方向传来,越来越近,像是有很多东西正在朝这里跑来。
他来不及多想,抓起钥匙就往房间外跑。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奇怪的“嘶嘶”声,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在地面上快速移动。陈砚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荧光棒的光在黑暗里晃动,照得两侧的房门忽明忽暗。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撞上一道冰冷的铁门才停下。铁门很宽,比院子里的那扇还要厚重,门板上刻着“资料室”三个字,门把手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铁锁,锁孔的形状正好和他手里的黄铜钥匙匹配。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走廊拐角,陈砚能感觉到那东西越来越近,腐味也越来越浓。他颤抖着把钥匙插进锁孔,用力转动。“咔哒”一声,锁开了。
他推开铁门,闪身躲了进去,然后猛地关上铁门,用后背死死抵住。门外传来剧烈的撞击声,还有“嘶嘶”的怪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撞门。门板剧烈地晃动着,灰尘从门缝里掉下来,落在他的肩膀上。
陈砚喘着粗气,靠在铁门上,慢慢滑坐在地上。他举起荧光棒,照亮了资料室的内部。这里比他想象的要大,两侧摆满了铁皮柜,柜门上贴着标签,写着“地质样本”“实验数据”“人员档案”的字样。房间中央有一张长桌,桌上散落着不少文件,还有几个玻璃罐,罐子里泡着不知名的生物组织,已经发黑变质。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长桌前。文件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有几张照片还能看清。照片上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考察站的院子里合影,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陈砚仔细辨认着照片上的人,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照片角落的一个年轻人身上。那年轻人的脸,竟然和他刚才在门缝里看到的手臂的主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拿起照片,照片背面写着拍摄日期:十年前的7月14日。也就是日历上红笔标注的前一天。照片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最后一次合影,地下三层的样本很稳定。”
地下三层的样本?陈砚的心跳再次加快。他想起刚才那东西说的话:“别打开资料室的铁门。”可他现在不仅打开了,还躲在了里面。
就在这时,他听见脚下传来“咚咚”的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像是有人在敲击地面。他低头看向地面,荧光棒的光下,他看见地面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缝,裂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还有一阵灼热的气息,顺着裂缝往上冒。
敲击声越来越密集,地面开始轻微地晃动。陈砚惊恐地后退,只见裂缝越来越大,红光越来越亮,里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从地下往上爬。
他突然明白了,734考察站当年根本不是撤站,而是被封锁了。地下三层藏着某种危险的样本,十年前样本失控,杀死了所有队员,而刚才的声音、手臂,都是队员的鬼魂,他们一直在警告后来者,不要打开资料室的铁门,因为那扇门的背后,根本不是资料室,而是通往地下三层的入口。
地面的裂缝突然炸开,一块巨大的水泥板被顶了起来,里面的红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陈砚看见一只巨大的触手从裂缝里伸了出来,触手上布满了细小的吸盘,吸盘里渗出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触手朝他扑了过来,带着灼热的气息。陈砚转身想跑,却发现身后的铁门已经被撞得变形,门外的“嘶嘶”声和撞击声还在继续,他已经无路可逃。
就在触手即将碰到他的瞬间,他看见长桌上的文件被风吹得翻卷起来,露出了最后一页。上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是十年前那个年轻人的笔迹:“样本的弱点在眼睛,可它没有眼睛,只有无尽的饥饿。”
红光越来越亮,触手越来越近。陈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终于明白邮件里“他们还在”的意思。不是队员还在,是那个从地下爬上来的东西,一直都在。而他,成了十年后又一个送上门的“食物”。
门外的撞击声突然停了,只剩下触手的“滋滋”声和地下传来的“轰隆隆”声。陈砚最后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减弱,还有那道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欢迎……加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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