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老爷巡街”的消息,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林晏的心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滞涩。
衙役离去后,那截翠绿的柳枝和温热的米糕依旧静静躺在后门角落,像是一个沉默的谜题,搅得他心神不宁。
苏辞这无声的回应,非但没能带来丝毫慰藉,反而像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滴入了一滴水,炸起更多灼人的猜疑和不安。
试探?还是某种更隐晦的、他无法理解的警告或交易?
他腕间的青符这两日灼痛的频率明显增加了,尤其在夜深人静之时,那股熟悉的、针扎似的悸动变得愈发频繁和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附近不断拨动着那根连系着他们两人、也连系着未知危险的弦。
这感觉让他坐立难安,仿佛被无形的视线时刻窥视着。
李老似乎也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压抑,越发沉默,时常望着门外发呆,唉声叹气。
医馆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这日下午,林晏正心神不宁地整理着药材,突然,后院传来一阵尖锐的猫叫和杂物被打翻的噼里啪啦声响!
“作死的野猫!”李老被惊动,皱着眉骂了一句。
林晏却心头猛地一跳,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袭来。
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向通往后院的门。
只见一只通体乌黑、只有四爪雪白的野猫,正惊恐地在后院不大的空地上左冲右突,打翻了一个晾药的竹匾。
它口中似乎死死叼着一块暗红色的、破烂不堪的布条,那布条颜色深沉得发黑,边缘破损,沾满了污泥和一些难以辨明的深色粘稠污渍。
最让林晏头皮发麻的是,那野猫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纯粹的、近乎疯狂的恐惧,仿佛它叼着的不是一块破布,而是从地狱里扯出来的一角。
它一边惊慌逃窜,一边发出凄厉的嚎叫。
而几乎就在林晏目光触及那暗红布条的瞬间——
他左手腕上的青符印记,毫无预兆地**猛地灼痛了一下**!
那痛感尖锐而短暂,像被烧红的针狠狠刺入,与之前持续的低热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充满厌恶的**警示**!
那野猫被林晏的突然出现惊得更是魂飞魄散,后腿一蹬,竟朝着隔壁苏家院墙的方向猛窜过去,眼看就要跃上墙头!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哎呀!”隔壁院子里传来苏辞一声短促的低呼,似乎是被这边的动静惊扰。
紧接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原本放在苏家窗台上晾晒的、用白色宣纸简单折成的小鸟(或许是准备用来做风筝尾巴的),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微风吹动,轻飘飘地、却又异常精准地从窗台滑落,不偏不倚,正好掉在了那只即将跃起的黑猫前方不到一尺的地面上!
那只鸟轻若无物,落地无声。
然而,那原本惊慌失措的黑猫,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天敌一般,发出一声更加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浑身黑毛炸起,硬生生在空中扭转身形,放弃了跃墙,爪子在地上刨起几点泥土,慌不择路地扭头就往医馆后堂敞开的门里冲去!
“砰!”它一头撞在门框上,却丝毫不停,瞬间消失在屋内的阴影里,只留下那块沾满污秽的暗红色破布,孤零零地掉落在院子中央。
整个过程发生在呼吸之间。
林晏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不是巧合!
那纸鸟掉落的位置、时机,都太过精准!那野猫的反应也绝非面对寻常纸片的反应!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极致的恐惧!
苏辞……她……
后院陷入一片死寂。打翻的竹匾、散落的药材、以及院子中央那块不祥的破布,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隔壁院子里也再无一丝声息,静得可怕。
苏辞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刚才那声低呼和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林晏强忍着剧烈的心跳和腕间仍未完全平息的灼痛,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那块暗红色的破布。
越靠近,空气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泥土腥气、陈旧血锈和某种更深层腐败气息的味道就越发明显。
他腕间的青符也再次传来微弱却持续的排斥感。
他蹲下身,没有用手去碰,而是从旁边捡起一根小木棍,小心翼翼地将那破布挑开。
布料的质地粗糙,像是从某种旧式衣物上强行撕扯下来的。
那暗红色的污渍几乎浸透了整块布,边缘处还有一些凝固的、蜡泪般的怪异残留物。
而最让他感到寒意的是,在这破布的一个角落,似乎用某种黑紫色的、干涸的线,歪歪扭扭地绣着半个模糊难辨的图案——那形状,竟与他父亲留下的皮纸上、以及他自己腕上的青符,有着某种阴森恐怖的**神似**!
林晏的手指一抖,木棍差点脱手。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从他头顶传来。
他猛地抬头——
只见隔壁院墙的墙头之上,苏辞不知何时悄然站在那里,正微微探出身,垂着眼眸,无声地俯视着蹲在地上的他,以及他棍尖挑着的那块诡异破布。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午后的阳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阴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模糊和不真实。
她的右手轻轻搭在墙头的瓦片上,手腕的袖口微微卷起。
那一小截白皙的皮肤上,青色的符印清晰可见。
此刻,正幽幽地、散发着一种极淡极淡的、仿佛呼吸般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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