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濒临破碎的玉简在凌尘手中化为齑粉,最后一点灵光彻底消散在星空中。但它留下的信息,却为身处绝境的两人指明了一个方向。
“摇光遗民……没想到摇光星陷落无数岁月,竟还有传承流亡在外,建立了据点。”云漪轻声低语,眼中带着一丝感慨。摇光星的沦陷是北斗星域永恒的痛,也是星殿竭力想要掩盖却又无法磨灭的伤痕。如今得知尚有遗民存世,心中不免泛起波澜。
凌尘摩挲着那个锈迹斑斑的星盘罗针,指针稳定地指向深邃星空的某处。“暗流星带……听名字便知不是善地。但这或许是我们在天枢星域唯一能寻得的,可能存在的盟友与落脚点。”
两人没有过多犹豫。开阳星使失踪,天枢星情况不明且危机四伏,那些神出鬼没的外道巡逻傀儡更是巨大的威胁。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刚刚经历战斗的空域。
凌尘挥手将星殿侦查舟的残骸以及那些外道傀儡的碎片尽数收起,抹去一切可能暴露行踪的痕迹。随后,他与云漪各自收敛气息,化作两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沿着星盘罗针指引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无垠的星空。
接下来的路途,他们极其小心,将自身气息压制到最低,避开任何可能存在能量波动或视觉障碍的区域。沿途所见,触目惊心。
原本应充满生机的星域,如今一片死寂。破碎的星辰碎片、战舰残骸随处可见,有些上面还残留着激烈的战斗痕迹与那种惨白色的能量腐蚀印记。偶尔能感应到远处有外道巡逻傀儡编队掠过,它们如同冰冷的猎犬,孜孜不倦地清扫着任何可能存在的抵抗力量或幸存者。
越靠近罗针指引的方向,环境越发恶劣。前方的星空逐渐变得昏暗,仿佛光线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一片庞大无比、由无数破碎星辰、冻结的陨石、以及弥漫的星际尘埃构成的混乱星域,横亘在眼前。
这里,便是“暗流星带”。
它像一道巨大的伤疤,烙印在北斗星域的边缘,光线晦暗,能量紊乱,空间结构极不稳定,时不时有微小的空间裂缝一闪而逝。对于寻常修士或星舟而言,这里无疑是绝地。但也正因如此,它成为了摇光遗民这类逃亡者绝佳的藏身之所。
“跟紧我。”凌尘低声道,率先飞入了那片混乱的星带。归墟领域被他收缩在周身三尺,如同一个无形的滤网,将周围紊乱的能量乱流和潜在的空间褶皱抚平、吞噬,开辟出一条相对稳定的路径。云漪紧随其后,涅盘星火内敛,如同烛火,照亮着前方扭曲的光影。
在暗流星带中穿行,如同在迷宫般的废墟中跋涉。星盘罗针的指针也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剧烈颤抖,时而短暂停滞,显然此地的混乱环境严重干扰了它的指向。
两人凭借着强大的神识与直觉,结合罗针的大致方向,艰难地前行。期间,他们数次感应到隐藏在暗处的窥视目光,但那目光并未带有外道傀儡那样的冰冷杀意,反而充满了警惕、审视,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绝望与期盼。
这让他们更加确信,摇光遗民的据点,就在这片星带的深处。
终于,在不知绕过了多少危险的引力漩涡和隐藏的空间陷阱后,星盘罗针的指针猛地定住,指向一块毫不起眼的、巨大无比的、仿佛被从中劈开的星辰残骸。
这块残骸通体黝黑,表面布满了撞击坑和岁月的刻痕,静静地悬浮在流带的核心区域,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毫不起眼。
但凌尘和云漪都能感觉到,这块残骸内部,有着微弱的、被层层阵法掩盖的生命气息与能量波动。
“就是这里了。”凌尘停下身形,与云漪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慎重。他们不确定里面的遗民会对突然造访的陌生人有何反应。
凌尘上前一步,运起一丝混沌源气,并未带有攻击性,而是以一种平和、清晰的意念,将自己的声音传递进去,同时展示了那枚已经碎裂的玉简残留的气息以及那个星盘罗针:
“北斗星域,凌尘、云漪,偶遇星殿侦查舟,得玉简指引,特来拜访摇光遗民。并无恶意,只为探寻天枢星现状,共抗外道。”
声音如同涟漪,传入那巨大的星辰残骸。
片刻的沉寂,仿佛内部的生灵正在激烈地讨论和判断。
良久,那黝黑的星辰残骸表面,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裂缝缓缓张开,并非物理上的开口,而是一个能量构成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入口内部幽暗,看不清景象。
同时,一个苍老、疲惫,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神念传出:
“进来吧,陌生的来访者。但记住,若怀异心,此地便是尔等葬身之所。”
凌尘与云漪神色不变,坦然迈步,一前一后,踏入了那能量入口。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入口之后,并非想象中的狭窄洞穴,而是一个被巨大阵法支撑起来的、相对稳定的内部空间。天空是模拟出的、略显黯淡的星辰穹顶,下方则是一片依山而建的、风格粗犷古朴的石质建筑群。许多建筑都已残破,显然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与磨难。
空间中光线昏暗,弥漫着一种压抑、悲壮的氛围。可以看到一些身影在建筑间走动,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异常坚韧,身上带着久经战火洗礼的煞气,修为参差不齐,从低阶修士到化神甚至炼虚境界的都有。他们使用的法宝、修炼的功法,都带着一种古老的气息,与现今北斗星殿的主流风格迥异。
这里,就是摇光遗民苟延残喘的据点,一个在绝望中坚守了无数年的避难所。
凌尘和云漪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所有遗民的注意。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充满了审视、好奇、警惕,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对于这些与世隔绝、饱经苦难的遗民来说,任何外来者都可能是威胁。
一位身着破旧星辰袍、手持一根焦黑木杖的老者,在一群气息不弱的遗民战士簇拥下,缓缓从最大的那座石殿中走出。他须发皆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与苦难的痕迹,但一双眼睛却如同鹰隼般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的修为,赫然达到了炼虚后期的层次,只是气息有些晦暗不定,似乎身上带着不轻的旧伤。
他,便是刚才传音的老者,也是这群摇光遗民目前的领袖。
老者目光如电,扫过凌尘和云漪,尤其是在凌尘那深不可测的混沌气息以及云漪那纯净而强大的涅盘星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老夫玄玑,暂居此地守夜人之职。”老者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力量,“你们说,来自北斗星域?手持星殿侦查舟的信物?”他的目光落在凌尘取出的那个星盘罗针上。
“正是。”凌尘不卑不亢,将之前遭遇侦查舟、获得玉简指引的经过,以及在天枢星域外围遭遇外道傀儡袭击、开阳星使失踪等事,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身寂灭本源以及修复天权节点的核心细节。
听着凌尘的叙述,尤其是听到“外道傀儡”、“噬星巨兽”、“天枢星光芒黯淡”等字眼时,周围的遗民们一阵骚动,脸上露出了恐惧、愤怒以及果然如此的神色。领袖玄玑老人的脸色也更加沉重。
“果然……它们还是来了……”玄玑老人喃喃自语,握着木杖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上古的灾难,终究要重演了吗?”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凌尘和云漪:“你们能突破外道的巡逻网,找到这里,证明实力不凡。但你们可知,天枢星如今面临的是什么?那‘噬星者’,又是什么?”
“还请前辈告知。”凌尘拱手道。这正是他们前来寻求的答案。
玄玑老人深吸一口气,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与悲凉,他缓缓吐出了四个字,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是……‘归寂’的具象,吞噬星辰的……古老灾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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