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道盟,玉景天,星枢殿后殿。
一座庞大而复杂的阵法烙印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无数细密的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汇聚向中央一根悬浮的、半透明的晶柱。这便是跨界传讯阵,其消耗的能量,足以让一个小型宗门倾家荡产。
凌尘站于阵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专注。他指尖逼出一滴蕴含自身气息与本命精元的鲜血,滴落在玉衡子提供的一枚特制空白传讯玉符上。鲜血迅速被玉符吸收,在其表面勾勒出淡淡的、属于他的神魂印记。
他凝神静气,以神念为笔,将所要传递的信息烙印其中:
“瑶枢道友:讯息已收。援即至,坚持。详陈敌势。凌尘。”
信息极其简短,却包含了最关键的内容——确认收到求援,表明援兵在途(哪怕只有他一人),并要求更详细的敌情。言简意赅,是为了减少信息在跨界传递中可能产生的损耗与畸变。
他将烙印好的玉符置于阵法中央的晶柱顶端。
玉衡子立于阵法边缘,袖袍一挥,数枚散发着磅礴灵气的上品灵晶飞入阵法几个关键节点。刹那间,整个跨界传讯阵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无数符文链条如同活过来一般,缠绕着中央晶柱高速旋转!
嗡——!
强大的空间波动荡漾开来,晶柱顶端的玉符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化作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流光,猛地刺入虚空,消失不见。
阵法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地面上的符文也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几枚作为能源的上品灵晶,已然化为了普通的顽石。
凌尘身体晃了晃,刚才集中精神烙印信息,又牵动了伤势。他强忍着不适,看向玉衡子:“前辈,讯息成功发出了吗?”
玉衡子闭目感应片刻,缓缓睁开眼:“阵法运转正常,坐标已锁定你提供的那枚求援玉简残留的微弱气息。但北斗星域环境恶劣,归寂力场干扰严重,能否准确送达瑶枢手中,只能静观其变。”
凌尘点了点头,能做的他已经做了。他服下一枚刚兑换的疗伤丹药,感受着药力在残破的经脉中化开,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接下来,你待如何?”玉衡子问道。
“恢复,等待,准备。”凌尘吐出三个词。他需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实力,哪怕只能多凝聚一丝混沌源气,多稳固一分元婴裂痕,在接下来的行动中都可能多一分生机。同时,他也需要等待瑶枢可能的回讯,获取更多情报。
他没有再说话,对着玉衡子拱手一礼,便径直在传讯阵旁盘膝坐下,不顾此地人来人往(虽然后殿人迹罕至),直接进入了入定状态。《混沌吞天诀》艰难地运转起来,如同生锈的齿轮,缓慢而执着地汲取着玉景天充沛的灵气,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玉衡子看着迅速进入状态的凌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身影缓缓消散,并未打扰。
……
与此同时,无尽遥远,已被“归寂”阴影笼罩的北斗星域,暗流星带深处。
摇光遗民据点,那颗巨大的星辰残骸之外,此刻已被密密麻麻的漆黑战舰与狰狞的归寂兽所包围!惨白色的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据点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防御光幕上,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光幕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据点内部,残垣断壁之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遗民战士们依托着废墟进行着顽强的抵抗,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绝望。敌人太多了,而且这一次,出现了不止一位“裁决者”,更有一头体型庞大、如同山岳般的“蚀星兽”(比普通归寂兽更强大的存在)在不断撞击着防御光幕!
中央石殿内,瑶枢拄着已经出现裂痕的“破军”枪,站在星图沙盘前,沙盘上代表据点的蓝色光点被无数暗红与惨白的光点层层包围,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他脸色铁青,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显然刚经历过苦战。
瑶光站在他身侧,断枪紧握,轻甲上满是污血与破损,她看着沙盘,声音沙哑:“哥哥,外围三道防线已全部被突破,‘磐石堡垒’和‘裂云舰队’那边……传讯已经完全中断了。”
这意味着,外界的佯攻力量很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他们,彻底成了孤岛。
玄玑老人坐在一旁,焦黑的木杖横于膝上,他气息更加衰败,原本锐利的眼神也蒙上了一层灰暗,喃喃道:“难道……摇光最后的火种,也要熄灭于此了吗……”
就在这绝望弥漫之时——
嗡!
放置在石殿角落、与瑶枢那枚求援玉简配套的另一枚接收玉符,猛地震动起来,散发出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光芒!
瑶枢霍然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他一把抓起玉符,神念迫不及待地探入!
玉符内,只有一道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中断的意念信息,以及一个熟悉而微弱的神魂印记!
“瑶枢道友:讯息已收。援即至,坚持。详陈敌势。凌尘。”
信息很短,却如同在死寂的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
“是凌道友!他还活着!他收到了我们的求援!”瑶枢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将玉符中的信息传递给玄玑和瑶光。
“凌尘?他还活着?!”瑶光美眸圆睁,苍白的脸上涌现出一抹血色,“他说援即至?他在哪里?带来了多少援军?”
玄玑老人浑浊的眼中也重新燃起一丝微光,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他摇了摇头:“凌小友能活着已是奇迹……他孤身一人,又能从哪里带来援军?此地已被重重围困,他即便想来,又如何能至?恐怕……这只是安慰之语……”
激动过后,瑶枢也迅速冷静下来。玄玑老人说得没错,凌尘能传来讯息已是万幸,但所谓的“援即至”,在目前看来,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鼓励。他孤身一人,身处何地尚且未知,如何突破这铁桶般的包围?
但,这终究是一线希望!是绝望中唯一听到的回响!
瑶枢死死攥着那枚温热的玉符,仿佛能从中汲取到力量。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无论凌道友能否到来,无论这是否是安慰,这讯息本身,便是在告诉我们,外界尚有人知晓我等困境,尚未放弃我等!”他声音铿锵,传遍石殿,“而我等,更不能放弃自己!”
他目光扫过沙盘,迅速做出决断:“传令!放弃外围所有残存工事,将所有力量收缩至核心区域,依托‘摇光古阵’残基,进行最后防御!将所有库存灵晶、丹药,全部分发下去!我们要在这里,撑到最后一刻!等待那……或许存在的转机!”
“是!”瑶光与殿内其他将领齐声应诺,原本死寂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决死的斗志。
哪怕希望渺茫如星尘,他们也必须抓住!
瑶枢再次看向那枚传讯玉符,神念凝聚,开始将目前掌握的敌方信息——包括已知的裁决者数量、那头蚀星兽的可怕、以及外围舰队的规模与配置,尽可能详细地烙印进去,试图进行回复。尽管他知道,在这严重的干扰下,回讯成功送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做完这一切,他提起破军枪,大步走出石殿,走向那炮火连天、岌岌可危的防线最前沿。
无论援军来或不来,他瑶枢,当战至最后一息!
而此刻,远在玉景天星枢殿后殿,入定中的凌尘,心神忽然微微一动。他感应到,自己那枚作为信物的万象星符,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仿佛有什么信息,正跨越无尽时空,艰难地试图传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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